迟奚祉侧身端过那碗散发着白气的补药,原本是想要喂她喝,忽而又作罢,放回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接着将琉璃盏里的蜜饯朝她推了推,长指敲着琉璃壁落下两字,“喝完。”
眼前的光影随着人的移动变了又变,迟奚祉敛眸,转身坐到了书案后面,他翻开了还未批阅的奏疏。
风清花树摇,珠帘波叠,一尾清灵的雾光落在元知酌的眼皮上,她眨了眨眼,似乎是脑袋有些难以辩白的愚钝。
盯着那碗发苦的汤药,迟迟没有喝,半晌,她拿起瓷勺搅动着,浮光的眼底空透,发问道:“这玩意儿避子吗?”
迟奚祉闻言抬头,目光隔着一帘珠幕凝在她清绝的侧脸上,不明所以,“嗯?”
元知酌舀起汤药,指尖压在勺柄末端,轻侧指骨,汤药如潇潇雨水滴落回碗里,她有些惘然,“为什么明明我没有病,可每日还要送一碗这样的汤药来?”
她乐此不疲地舀起、倒回,像是寻欢作乐,“而你留宿我这儿时,我便还要多喝一碗不同的药,这是为什么?你不喜欢小孩吗?”
笔入砚台,狼毫浸透了红墨也未拿出来。
迟奚祉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元知酌侧过脸,她以一种探究的眼光和他对视,似乎是想要个确定的答案。
他搁置下手里的御笔,起身走了过来,下颌紧绷着,他依旧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当着她的面端起那碗凉透了的补药。
瓷壁碰瓷勺,清脆如乐。
迟奚祉的漆黑的凤眸意外的沉静寡淡,他脸上浮了点轻笑,而后仰头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元知酌紧紧盯着他滚动的双喉结,神色微微怔住。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瓷勺。
确实,比起语言,行动更能够给元知酌一个满意的答复。
在她愣神茫然的时候,迟奚祉蹙着眉捏了颗蜜饯到嘴里,甜腻的蜜糖味儿他不喜,但至少能够压下那股子苦涩到心眼里的味道。
“看来我的酌儿人小本事大,连避子药的事情都知道了。”迟奚祉将见底的碗倒翻过来,像是刻意做给她看,“不过,我可舍不得让你受这苦。”
元知酌是想起了好久之前,她在御书房里偶然翻到的那张药方,“那为什么我这么久了——”
“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身孕,是吗?”迟奚祉接过她的话茬,俯身而下,牵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上,漂亮的眸子如是料峭春冰,犹冷犹狠,“因为,避子汤是我喝的。”
话落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眼里的吃惊与怀疑。
莫名其妙的,一股爽意从头漫到脚底。
她终于发现了这件事情,迟奚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表情,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包含尖刺的爱意,本身就是病态的。
这一刹,迟奚祉想起了秋风乍起那次夜里,浓郁的情欲褪去,她迷迷糊糊靠上来亲他,然后吴侬软语地问自己,想要几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