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金龙回旋盘绕彩梁之上,似欲腾飞,第一缕日光从远处的琉璃瓦照射进来,金漆雕龙的宝座上,迟奚祉头戴冕旒端坐着,沉静的眼眸无波地审视下面跪拜的大臣。
行礼之后,有人站出来,上奏道:“陛下,晏淮瀚在狱中死的蹊跷,如是黑死病怎会只有他一人中招,此事沉寂至今,应当彻查晏淮瀚受贿一案。”
迟奚祉摘下拇指上的扳指,轻轻捻在指尖把玩,他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扫过去,久居上位的那股压迫感逼得人脊背发凉。
这算是死谏,明明几月前迟奚祉才下了死令——
【晏淮瀚既伏辜,事具此止,妄有论列,同罪以罚】。
没想到还有人敢冒死出头。
此时,另一边的大臣昂着头却驳道:“刘御史怕是糊涂了,晏淮瀚死不足惜,他尸首也早就化作黄土了,不知从何查起?”
刘御史上前一步,一脸正气,“您老不想查,可是堵不住悠悠众口啊,这事儿外头风言风语传得厉害,皆说是煞星当道,有害忠良,徒生劫难。”
“哼!坊间传谣也信,刘御史何时这么糊涂了?你不如去市井说书好了。”
“若是个例都无所谓,只是百姓皆知这白衣卿相不明不白死在了诏狱里,哪有不愤懑猜疑的?民心是国之命脉,接连几月雪灾饥荒,百姓囤积粮食,米商哄抬物价,此时不稳民心何以稳江山?”
……
迟奚祉转扳指的手微微加快了些,紫玉色的翡翠随着他的体温而变得莹润,漆黑的眸子透过冕旒上的玉珠向下睨着,眉眼间积着点漠然的阴沉。
杨宗看着他细微的动作变化,知晓上位心情大抵是被闹得不愉快了,想要站出来叫停这场无端的风波。
前头的迟尧诩却先他一步站出来,“禀告陛下,刘御史所言并无道理,臣斗胆请陛下重申深究,以证公道。”
迟奚祉侧了侧头,轻慢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片刻内大殿上静闻针响,他幽深的眸子似乎在思忖些什么,倏地转作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也罢,楚王不嫌晦气愿意替死人翻案,此心难得,这事便交与你来做。”
他唇笑而眼底无笑,低沉的嗓音意味深长,“无数双眼睛盯着楚王你,可不要叫百官万民失望呐。”
——
下了朝,迟奚祉换了常服便又赶回了郊外的竺桉园里。
一进门便是声声脆响砸在他的御靴下面,像是算中了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一般。
苦涩的药味弥散在鼻尖,迟奚祉随意地掠过地上炸溅开的药汁,径直往里,他眸色平平,看着不像动怒,吩咐道:“再熬一碗新的来。”
秋蕊应下,她有些担心地回望了元知酌一眼,才慢吞吞地端起木盘往外走。
绕过那黑黢的地面,迟奚祉解着领口的玉扣向床榻上的人儿走近,略倦的眼尾有一道很窄的细缝,他站定在床榻前开口问她,“逼我灌你?”
元知酌身上只穿了寝衣,看着还未洗漱,她抱膝屈身躲在榻上,原本过腰的长发被裁短了许多,披散在肩头,衬得她的面容娇脆。
不知一声,显然她不想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