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酌手腕未控制好力道,诗句最后一个“人”字,她落得重了,原本云淡风轻的“人”忽就像疾跑了起来。
他回来了——
心尖一悸,元知酌将笔搁置下,转身慌张地抽起椅背上的披风,步履匆忙地进到屋里,将门掩上,又不放心地躲到了花屏后面,纤瘦的身子借着放下来的珠帘,还有半透不透的花屏正好藏了起来。
秋蕊不解其意地跟了上来,元知酌喘着气屏退她,“秋蕊,他若是来了,你告诉他我到后园里去了。”
能躲一时是一时,她此刻不想见他。
“酌儿在躲谁?”懒洋洋的声线缠了点倦乏从屋外传进来,彼时池塘的白锦鲤悠悠摆尾翻了个身,搅乱一池春水。
元知酌攥紧了手里的披风,明明没有什么,可她就是心慌的很。
“我回来了,酌儿开心吗?”迟奚祉散漫地往里走,绕过堂中央的圆桌,单手解了颗玉扣,抬手示意秋蕊等人下去。
往花屏这边再走了几步,他便停了下来,晃荡的玛瑙珠帘将大好的日光割裂又重聚,横亘在两人之间,他笑出声来,“还是说,我不回来,酌儿更开心。”
猫捉老鼠般的,他是守株待兔的猎人,看着手里的猎物负隅抵抗。
很不自量力但又很有意思。
元知酌埋着头,往里侧又躲了些,嗓音低缓娇柔,“劳烦陛下先出去,我此刻衣衫不整,不宜面圣。”
“我们只做夫妻,不做君臣,这些客套话不必再说。”迟奚祉微阖眼帘,歪头靠在红柱上,一双含情眼醉了梅子酒,万古柔情铺撒开,摒去了上位者的盛气。
话是如此,可他已经没有往屏风后面走,给她留了一分的体面。
里头的人不说话,迟奚祉用温热的手心盖住了眼眶,全身泄了力地倚在柱子上,他是真的很累。
他话音沉缓,倦着懒懒的乏怠,“酌儿想知道我这两天干什么去了吗?”
元知酌不说话,但迟奚祉她巴不得自己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了。
“今天我在春日宴上喝了很多的梅子酒,味道你一定喜欢,不过你身体不宜饮酒。那些大臣话好多,又是今年蜀南的瓜长得有多大,又是京城谁家出了个才子,可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你知道吗?”
迟奚祉停顿了一下,四周静寂,他微微仰起的颈线上下滚动着,“有一个武将的女儿问我你去哪里了?我板着脸没说话,她急哭了,我看着她突然想起来,你前夜梦里流的泪擦干了吗?”
梦里妆,苑中人,梨如霖,君心煎,“酌儿,我好想你。”
他回到鸾禧宫,寅宝听到声音就小跑了过来,路过他往外面探头,没有见到想要看见人,它翘着尾巴放下来,失落地蹭在他的靴子旁。
迟奚祉抱着寅宝躺在那张她常待的贵妃椅上,他会想起她撒野般的撒娇,她挑剔磨人的性格,她望着他瞳孔的颜色——
回来的路上,他又后悔将她一个人丢在竺桉园里,她肯定会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