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琅也是知道杨宗脾气的,他微微放缓了步子,低声在杨宗耳侧嘱咐道:“杨学士今日可莫要提起皇后殿下,如今的形势,咱们可是说不得那祖宗一句不好,正事要紧,杨学士也应知晓轻重。”
他怕等会儿商讨商讨着,杨宗火气上来,便不知收敛惹恼了上位。
邓蕴祥又不在,邬琅也不会劝人,他怕等一下场面不好看起来,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
要不是宫里的邓蕴祥走不开,不然这察言观色、上下提点的活儿哪轮得到他来干。
“呵。”杨宗莫名睨了眼邬琅板着的脸,他扬了扬胡子,浑浊的眼球内里寡淡,背手在身后,客气道:“邬侍卫的话,老朽定当铭记在心。”
不远处阁楼的錡窗半开着,一个身影坐在小桌前,修长的指尖捏着一枚红玛瑙的棋子,似乎没有要入局的打算。
穿过月洞门便是一曲汀步,邬琅俯着身子,放低的手搀着杨宗过水上的石墩,他的面上还是笑意盈盈的。
杨宗的背有些佝偻,鬓角的白发梳的整齐,在石灯下面很是刺目。
春光还不够晴,夜里偏凉,穿着棉袍的脚步难免走着慢了些,他看着那枚猩红色的棋子,“今日是为平定藩王之乱而来的,可若是那日后宫干政,我怕是‘肯将衰朽惜残年’都不足惜。”
两人一道沉吟了阵,直到替杨宗将门打开的一刻,邬琅才回道:“后宫可不是弊事,杨学士万事乐观点。”
杨宗官场沉浮了几十载,很多话其实不需要他们这些小辈来说,邬琅说出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提点杨宗,而是侧面再强调一下中宫皇后对于今天的陛下而言,早就是美人胜于江山的存在。
这局破不了,但只要稳住了美人,那么日月江河永在,北燕江山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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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还寒时候,这几日元知酌不愿意和迟奚祉同床,干脆的,他便连主屋的门都不进,两人几日都见不到一面。
只是夜里元知酌床榻外的花窗下总是多了道影子,那人总要等到梨花落了满身才走。
一次元知酌夜里翻身,床帏被金钩勾住,并未放下来,沾了露水的梨花飘进来,擦过她的鼻尖,细微的痒意,她迷迷蒙蒙睁开眼,看到了外头的颀长的身影。
眼皮的很重,她闭上又睁开,墙上的暗影宛若流动的江河,砸落的花瓣模糊了视线的轮廓,她的眼底平淡困乏。
万言涩于口,她轻叹了一声,任由眼角的晶莹滑下,窸窸窣窣便又翻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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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知酌抚了抚手里的冠羽鸽,她将手里的信藏到这只小型信鸽的腿上,用羽毛做了掩饰,若是隔得远根本看不清它的腿上绑了信。
她望着外头还未完全亮起的天色,将手里的冠羽鸽放飞。
盯着那道越飞越远的黑点,她拢紧了身上的衣袍。
迟尧诩,你最好有真本事能说到做到,不然我也得给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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