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早上,云歇雨散。
一整夜几乎未眠,元知酌趴在软枕上看着迟奚祉穿衣带冠,她嗓音哑得厉害,但字字句句也透着嘲意,“这是又要死哪去?”
“别总说死不死的。”迟奚祉扣了一半的衣袍停下,先替她倒了杯水,送到她嘴巴,看她小口小口地渳着,语迟言慢,“毕竟在我们这,死不死都是调情。”
六个字可以概括他们这段感情——爱过,恨过,做过。
相爱相杀,刀尖舔血,她连刺他的刀都不敢用力,那诅咒跟调情有什么区别?
太爱了才会想要和对方死在一起不是吗?
待到元知酌喝完了一杯水,迟奚祉又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净嘴角,揉着她的头发认真道:“朝中有事不得不返,但夫君会尽快回来陪你。”
他最近回来的越来越少了,元知酌心里不太高兴,凭什么他能够来去自由,可她每天只能像只关在笼子里的雀儿一样等着主人的临幸。
偏偏她这人又一身的傲气,拉不下面子留他,郁着气背过身,没好话:“那你走吧,越远越好。”
迟奚祉放下瓷杯一低头,就见她闷着个脑袋,知道她可能生气了,半跪上榻,俯身撑在她的身侧想要去看她的表情,轻轻扯了下被子没扯动。
此时,外头的邬琅敲了敲殿门,“陛下,马已备好。”
“等我忙完这一阵子——”迟奚祉无奈收回了手,心底一软,转而承诺道:“今夜,今夜我就回来,你等我。”
殿门开合又闭上,元知酌掀开头上的锦被,她的脸被闷得通红,细软的发随着呼吸黏在脸上。
泪早已落满了襟发,无人再替她拭去。
——
“殿下,小公主哭闹得厉害。”乳娘着急地在外面喊道。
咽下嘴里的苦涩,元知酌抬手掩面,气若游丝的嗓音传出去,“知道了。”
一夜透雨,萧瑟穿过人的衣襟,风从身后落下,千叶悲悯,寒意沁胸。
有嬷嬷疾步追上刚出殿门的元知酌,“殿下,殿下留步。”
元知酌遂停下步子,她回头时,落下枫红的叶刚好擦过她的面颊,她微眯了下干涩的眼。
身后的嬷嬷捧着一件厚袍,面露担忧替元知酌披上,“陛下临走时吩咐奴婢记得为您添衣。”
山雾中影影绰绰透出红色,像是哭过的眼眸,细绵的雨还未停,斜斜落在琉璃窗上,缓缓向下滑落,也有一部分雨水汇聚后始终停留在窗上。
别离是氤氲一生的长河,或短或长,如若将朝生暮死的缘分比喻成琉璃窗上缓缓滑落的雨水,总有人情愿一生活在一场秋雨里。
嬷嬷最后系好带子,元知酌收回远望的视线,扯唇淡笑,“有劳了。”
进到旁殿,先是一声尖细有力的嚎叫声,踏槛掀帘,步伐快了一些。
元知酌一进门就看到几个乳娘围在摇床旁,她们手里拿着各式哄人的物件,笑着说好话,却还是止不住小迟瀛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