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0月22日,
从上海飞往长春的航班穿越云层时,舷窗外的朝霞染透机翼,像融化的枫糖浆浇在棉絮般的云上。
长春转乘绿皮火车,铁轨哐当声里,车窗外掠过成片金黄的玉米地,地头晒着红彤彤的辣椒串,像挂了满墙的小灯笼。邻座大姐递来块烤黏玉米,咬开时热乎的甜香混着草木灰气,颗粒饱满的玉米粒在舌尖沙沙作响。
午后抵达白河站,秋风卷着白桦树叶掠过肩头,叶子边缘泛着焦糖色,叶脉却还凝着未褪的绿,像谁用蜡笔在纸上轻轻扫了两道。路边小馆飘来铁锅炖的香气,酸菜炖排骨的酸香混着土豆的绵密,配着刚出炉的玉米饼,咬一口酥得掉渣,饼面上的芝麻被火烤得噼啪响。
徒步进山时,松针铺成的步道软乎乎的,阳光透过树冠织成金绿相间的网,偶尔有松鼠拖着毛茸茸的尾巴蹿过,爪子踩断枯枝的脆响惊起几只戴菊鸟,它们翅膀扑棱着掠过,尾羽上的白斑像飘落的雪粒。
途经山溪时,捧起一汪清冽的泉水,水里漂着几片胭脂色的枫叶,喝进口中带着雪山的凉意,舌尖还残留着落叶松的清甜。对岸的岩石上晒着野生榛蘑,伞盖卷成好看的弧度,像撒了一地的褐色小喇叭。
暮色漫过岳桦林时,林子里腾起细密的雾气,树干上的苔藓在微光中泛着祖母绿的光泽,远远望去,整座林子像被罩了层半透明的翡翠纱帐。山风送来阵阵松脂香,混着远处人家炊烟里的米香,让人想起外婆家灶台上咕嘟冒泡的小米粥。
扎营后煮了碗热气腾腾的紫菜蛋花汤,汤面上浮着几片野山椒,辣意顺着喉咙往下钻,暖融融的直抵胃里。抬头望天时,银河正从天池方向漫过来,星星亮得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偶有流星划过,拖尾的光痕像谁用指尖在夜幕上轻轻划了道。
睡前含了颗在镇上买的松子糖,糖块在舌尖慢慢化开,松子的油香混着麦芽糖的清甜,窗外的月光透过帐篷纱网落进来,在防潮垫上织出一片银白的霜,恍惚间,竟觉得自己睡在了一颗流淌着松脂香的星星里。
次日清晨,帐篷外的霜花把世界染成了白色。推开门,冷冽的空气裹着雪粒子扑来,远处的岳桦林挂满雾凇,枝条晶莹得像被冻住的星河,踩在松针上的脚步声惊起几只松鸦,它们扑棱着翅膀,抖落的冰晶在晨光里闪成一片碎钻。
沿着苔原带往天池走,草甸上的露水结了薄冰,踩上去咔嚓作响。途经一片偃松林,树干矮矮地贴着地面,枝桠间挂着去年的松果,裂开的鳞片里露出饱满的松子,用登山杖轻轻一敲,就扑簌簌落进掌心,咬开时油脂香混着冰气,格外清冽。
中午在锦江大峡谷旁歇脚,谷中云雾翻涌,阳光穿透云层的缝隙,在陡峭的岩壁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棱线,页岩层理间嵌着的石英闪着微光,像谁把银河的碎片揉进了石头里。从背包里摸出块冷面,在山溪里浸凉了吃,辣白菜的酸脆混着荞麦面的筋道,配着保温杯里的热奶茶,暖意从胃里漫到指尖。
下午路过一片红松林,地上铺满铜钱大小的菌盖,橙红色的菌褶间凝着水珠,像撒了一地的小太阳。忽然听见树干深处传来笃笃声,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大斑啄木鸟正埋头凿着树皮,尾羽撑在树干上,像枚竖直的黑白相间的扇子。
临近黄昏时,终于望见天池的轮廓。湖面结了层薄冰,冰面下的水色幽蓝如墨,边缘浮着碎冰碴,被夕阳染成金红色,像融化的古玉。坐在火山岩上啃干粮,牛肉干的咸香混着风里的硫磺味,远处的白头山被晚霞浸成蜜色,山顶的积雪亮得晃眼,像撒了把粗盐在琥珀上。
夜幕降临时,在天池边支起帐篷。月光漫过冰面,薄冰下的游鱼偶尔跃出,激起细碎的银光,像撒了把碎银子进水里。煮了锅滚烫的疙瘩汤,面疙瘩吸饱了野山菌的鲜味,喝到最后一口时,忽然看见北斗七星从主峰背后升起来,每颗星都坠着长长的尾光,像谁用勺子在天幕上搅开了银河的涟漪。
睡前摸出背包里的翡翠原石碎皮,放在掌心焐着。冰凉的石面渐渐染上体温,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绿意,像块偷藏了天池水色的小月亮。远处的山林传来夜枭的低鸣,霜花在帐篷上簌簌生长,我裹紧睡袋,听着自己的呼吸在静谧中渐渐沉下去,仿佛与这片沉睡的山脉,共同住进了时光的琥珀里。
看五味子在茶杯里浮沉,听远处山林的呼吸,忽然觉得自己也成了这片土地的一部分,是风里的一粒松子,是泉中的一片落叶,是星空下一块正在慢慢发热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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