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鹅毛大雪模糊了人的视线,打在脸上,扑进眼睛里,迷了人眼。
不多时,苏芩的头上、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眼睛不好使的,还以为看到了一个移动的雪人。
“我请你喝酒啊。”苏芩被冻得直哆嗦,想想那个更冰窖一样的家,一点儿回去的欲望都没有。
“好啊。”詹天谕从善如流。
如今时辰尚早,酒馆还没开张,愣是被苏芩锲而不舍的敲门声叫催开了门。酒馆老板纳闷,谁大清早的就来喝酒啊,不过看到苏芩递过来的碎银子,立即殷勤地将两人引了进来。
“将你家最好的酒送上来,再弄些汤汤水水的,先暖暖胃。”一大早变故连连,她连口热水都没喝上。
喝了老板自家熬得热粥,苏芩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然后,酒就上来了。
温得热乎乎的酒一下肚,苏芩瞬间感觉四肢舒泰,浑身懒洋洋的,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我也是官家千金,我爹是五品的守备,虽然这个品级在京城算不上什么,但比普通人强了很多。当初,我爹反对我嫁给阎四贵,我指责他嫌贫爱富,我爹说,阎四贵这样怀才不遇的人,等他们飞黄腾达之后,就会变心的。那时候年轻,觉得爱情是高尚的,也相信爱人真诚的心,相信他可以飞黄腾达,更相信他飞黄腾达之后不会抛弃原配妻子。”苏芩嘲讽一笑:“如今看来,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只是个例罢了。”詹天谕为她斟满酒杯,“那时候你多大?十八岁?人生阅历少,识人不清,情有可原。”
“其实,我相信当初阎四贵的承诺,会让我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他说这话时可定是真心的,但是真心抵不过现实的残酷。入了伍,上了战场,前一日还跟自己说说笑笑的同袍,第二天就倒在了自己的脚下,任何人都会惊慌、恐惧、迷茫,如果这时候有人伸出援手,我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紧紧地抓住这只手不松开。”苏芩喝掉杯中酒,“那时候的真心是真的,为了光明前途抛弃原配也是真的,而且我相信,他爱他现在的妻子也是真的。”
詹天谕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只好默默地位她斟酒。
“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猜,他肯定不会同意跟我和离的,但是我不会跟人共用一个丈夫,怪恶心的。”
渐渐的,苏芩的眼睛迷蒙起来,连话都是颠三倒四的。
“跟你说个秘密啊,你别告诉别人。”苏芩笑嘻嘻地凑到詹天谕耳边。
詹天谕不由自主地凑过去,轻笑一声:“好,我不跟第三个人说。”
“其实,以前那个苏芩已经死在了井里,现在的这个苏芩已经是另一个灵魂了。”她压低嗓音,“我这么说,你不会把我架到火上烧死吧?”
詹天谕憋笑:“不会,你不往外说,我也不往外说,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掉进井里了?”
“早了,一年前吧,太累了,头发昏,一脑袋栽进井里去了。”回忆起刚来会儿的悲惨生活,苏芩趴在桌上,头沉得抬不起来,“其实,我是没有怨恨阎四贵,就是替以前的苏芩不值,哪怕你早早跟她说你变心了娶了别的女人了,两人和离就好了,为什么要隐瞒呢?他跟新妻子恩恩爱爱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还有一个曾为了他,与家人差点儿断绝关系的原配妻子呢?退一万步讲,妻子是外姓人,女人如衣服嘛,随时可以换掉,可娘总是亲的吧?他竟然也能狠下心,十年不管不问,啧,这种人,深情的时候是真深情,无情的时候是真无情。”
詹天谕默默地将她杯子里的酒换成了温水,而苏芩脑子晕的根本没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