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贪局办公室内,气氛微妙到极致,探究与不解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
祁同伟,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开沉寂。
熟悉,源于几天前闹得满城风雨的侯亮平金山事件; 陌生,则因其履历与检察系统格格不入。
一个曾观天于气象局,搞开发于旅游局的人,竟能一步登天,空降反贪局副局长? 正处级。
祁同伟对此视而不见,由季昌明引着,走向新办公室。
“同伟,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
季昌明挂着招牌笑容,伸出手。 祁同伟心如止水,甚至想笑。
战友?前世的季昌明,在关键时刻明哲保身。他不是坏人,只是个精致、懂权衡的“好人”。 思绪流转,祁同伟脸上浮现最诚恳的笑意,双手握住季昌明的手,微躬身。
“季处长,您是老领导,我是个门外汉,以后工作上,还要请您多多指点,多多批评。”
他姿态极低,低到尘埃里。 季昌明眼中掠过讶异。 这个年轻人,和他想象中的“空降兵”完全不同。
没有骄纵锐气,谦卑得像个新入职的实习生。
“季处,陈检在吗?” 祁同伟松开手,主动说: “我刚来报到,按规矩,得先去跟陈检和您两位主要领导汇报思想。另外,我想着晚上做个东,请您和陈检吃个便饭,也算是我这个新人拜码头了。”
汇报思想,拜码头。 话说得周全,既合体制规矩,又显江湖坦诚。 季昌明眉梢微动。 他本以为这是个愣头青, 现在看,倒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
“陈检在办公室。” 季昌明想起陈岩石那茅坑石般的脾气,心里摇头,脸上不动声色。
他这个处长,没必要为个快退休的老检察长,去得罪一个省委直接任命、前途无量的副手。 “走,我带你过去。”
检察长办公室。 陈岩石戴着老花镜看文件,门响,头未抬。
“进来。”
声音生硬。
“陈检,新来的祁同伟副局长,来给您报到。”
季昌明推门,侧身让出祁同伟。 陈岩石这才抬眼。 厚镜片后的目光,直刺祁同伟,审视与冰冷毫无遮掩。
祁同伟心底冷笑。 老东西,还是这副德性。 他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尊敬,上前一步,声洪亮。 “陈检您好,我是祁同伟。”
陈岩石鼻孔里哼一声,算作回应,身子未动。 这已非无礼,而是羞辱。 季昌明在旁,倍感尴尬。
祁同伟神色不变,谦卑依旧。。“陈检,我之前一直在基层,对检察工作,尤其是一线的反贪工作,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希望以后能在您的领导下,尽快学习,尽快进入角色。”
“晚上,我想做个东,请您和季处长吃顿便饭,还望您能赏光。”
“吃饭就免了!” 陈岩石猛合文件,发出脆响,他靠在椅背上,目光锐利地审视祁同伟。
“工作时间,只谈工作!”
“工作之外,我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兴趣!”
他话语如刀,毫不客气地训斥。“祁副处长,你是省委派来的干部,我们检察院表示欢迎。”
“但是,我必须提醒你!”
“我们这里是反贪局,不是你原来待过的气象局!办案子,更不是搞旅游开发,拉关系,请客吃饭!”
“在这里,一切都要讲规矩,讲证据!最重要的是,要讲原则和党性!”
这话里话外,直指其投机钻营、只懂吃喝的小人行径。 办公室空气骤冷。
季昌明背脊发凉,想打圆场,却被陈岩石一个眼神制止。
众人皆以为祁同伟将勃然大怒,或至少面露尴尬。 然而,他脸上仍是那得体微笑,仿佛陈岩石的训斥是真诚教诲。
“是,陈检教训的是。” 他微欠身,真诚说。“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了。我一定以您为榜样,严格要求自己,绝不辜负省委和您的期望。”
说完,他再次躬身。 “那就不打扰陈检工作了,我先告退。”
转身,迈步,从容退出。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不见丝毫滞涩与不甘。
季昌明跟出,望着祁同伟的背影,心绪复杂。 这个年轻人,城府太深了!
面对陈岩石近乎羞辱的训斥,他竟能面不改色,甚至顺势将辱骂化为“教诲”和“期望”。 这份养气功夫,这份弯腰隐忍……绝非寻常!
“同伟啊,” 季昌明追上,歉意道。“你别往心里去,陈检就是这个脾气,一辈子都这样,对事不对人。”
“我明白,季处。” 祁同伟转身,笑容温和。“陈检是老革命,是咱们院里定海神针,刚正不阿,原则性强。能在他手下工作,接受他的敲打,是我的福气,也是我学习的机会。”
他看向季昌明,话锋一转。 “季处,那晚上的接风宴……”
季昌明立刻领会,大手一挥,拍拍他的肩膀,姿态亲近许多。
“我来安排!叫上处里所有的同志,大家一起热闹热闹,给你接风,也让你尽快熟悉一下同事!” “那怎么好意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这么定了!我这个处长,理应尽地主之谊!”
祁同伟知道,这是季昌明在向他示好,也是在帮他找回场子。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先抑后扬,欲擒故纵。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检察长陈岩石不待见他,但处长季昌明,却对他青睐有加。如此一来,下面的人该如何站队,心里自然就有数了。
“那就……多谢季处了。” 祁同伟感激。 目送季昌明离开,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目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