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新安来了。”望舒轻声说道。
金荣兰安安静静的,没有回应望舒。
望舒也不着急,只是依次缓缓打开窗子,争取让声音再小些,最后她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
金荣兰终于有了些反应,她睁开眼,看着亮堂堂的屋子:“太亮了。”
“人需要待在光里。”望舒一语双关,没有动身。
金荣兰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喝过水了,她的脸色蜡黄,嘴唇也干得起皮。
通风后屋子里的冰加快了挥发,随着霉味和闷潮味的慢慢散去,风中带来了些自然的味道。
“我先给您倒些水喝。”望舒寻找着杯子,最后还是把嬷嬷喊进来倒了些晾凉的水给金荣兰。
金荣兰很给面子的坐起来喝了两口。
“舅母,您知道吗?我看见您,好像看到了四年多前的自己。”望舒讲述的速度很慢,把金荣兰带入了四年半前的往事。
“那时候驸马刚刚死去,我也如同您一般,不吃不喝,很痛苦,每天都想蜷缩在黑暗中,谁也不见,更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我每一天都在生死间挣扎。
舅母,那时候我知道我病了,我在克制着自己想要去死的念头,但是我做不到,您不一样,您没有病,只是心情低落。
您只要把心中的苦闷说出来,就会好起来的。”
望舒静静的看着金荣兰的脸,她缓慢的眨眼,缓慢的挪动着身子,显然把望舒的话听了进去。
“我不知道我这个奇怪的心病什么时候还会再犯,也许被软禁、被圈起来就会复发,但是最起码,眼下,我还活着,不是吗?”
“新安,我觉得我的人生真的很悲哀。”金荣兰终于开口吐露自己的心声了,未语泪先流。
望舒将手帕递到金荣兰的手边:“为什么会觉得悲哀呢?”
“我扪心自问,对每一个孩子都很好,是不是,新安?”她寻求一个答案,她已经不自信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回忆你们小时候的事。”
“我已经很努力的在一碗水端平了,我不记得自己对谁不好过,我真的不记得了。”
“不是您不记得了,是您对每一个人都很好,我们这些小辈,都承蒙您的关爱,才长大的。”望舒握住金荣兰颤抖的手,回答她,给她肯定的答案。
“那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我就两个孩子啊,一个死了,一个与我几乎死生不复相见。”金荣兰崩溃大哭起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就惩罚我了呢?”
“……”望舒在想,现在祝归死都死了,祝霁娇愿不愿意回一趟中原,进入皇宫,看一看她的生母。
金荣兰如同一只困顿的母兽。
“舅母,不是您的错,也不是老天爷在惩罚您,而是身处皇室,不得而已。
大家被拘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只能看到这么一角的天空,要不然就是数不清的红墙,谁也过不开心。
我被流放过,我也羡慕过这些乡下百姓的自由,可真的自由了,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回家,我宁愿这样被囚着。
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半夜还要锄地干活的时候,我都无比的想念北辞锦衣玉食的时光。”
这就是代价,他们羡慕这种挥金如土的奢华和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们羡慕那种自由自在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