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也得瞧瞧里头有没有盖碗!”讷谟气得面色发白,有理的事被弄成这样子,实在窝囊得难以咽气。想到这儿又加一句,“那盖碗也是御用的,他偷了去,倒没有罪名儿?”
“好!”苏蕊笑道,“这事我来办。查住了,一起处置!”说着便进库来。挨柜一牛件细看,小毛子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上。
苏蕊先把所有的茶柜一一看过,又返回茶具器皿柜,挨次儿仔细瞧,当看至最后一柜时,挪扣蝉的钧窑盖碗赫然在目。此时小毛子真是面无人色,却见苏蕊伸手进去翻动一阵,又将手抽出,拍了拍骂道:“里头浮灰有二指厚,你这奴才怎么当的差!”
那小毛子正吓得一身臭汗,听得却是骂“里头脏”,忙连连称道:“苏大姐姐骂得是,我明儿好好儿整治整治!”心里却奇怪她因何不肯揭破这层纸儿。
她到别处又看看,然后走出来道:“没有找出来。你们侍卫上仔细一点,见有了时告诉我一声儿,我整治他!”说罢,竟自姗姗地走了。
孙殿臣下了值,乘着人乱,悄悄儿出了左掖门。他一向和气小心当差,人缘儿极好,自然没受到景运门侍卫们的盘查。他一边走一边思量,实在猜不透万岁爷的红人和亭为何今夜无缘无故地请他过府,还说要见几位贵人,我就在宫里当差,什么样的“贵人”没见过,用得着如此鬼崇?
过了虎坊桥东,转过苇子胡同,便是一大片栉比鳞次的民居。这里街巷交错纵横,极其繁华。亏得他曾在巡防衙门当过几年差,这一带曾是管辖之地。若是稍生疏些儿,昏夜至此,东南西弱也辨不清,莫说寻人了。
按着和亭说的路线,过了虎坊桥约莫二里远、左曲右折转出迷魂阵一样的小巷,便觉猛一敞阔,一阵风吹过,寒凉浸骨,只见前边有两个人提灯守候,见他过来,老远就挑灯儿低声问道:“可是孙爷到了么?”
孙殿臣答应着,走近一瞧时,见一个是老仆人。另一个虽是面熟,知道是在宫里头当过差,什么时候见过,叫什么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来。忙笑道:“劳驾你们在这儿等,这路我其实是认得的。”老仆人笑道:“孙爷是稀客,理当迎接。”
但进了院子,并不见主人出来迎接。搭眼看时,座中已有五六个人,一个精神矍烁的老者,余下五人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其中穆子煦、犟驴子因在宫中曾与和拜印证过武功,他是认识的。忙拱手笑道:“穆先生。姜先生别来无恙?大家幸会幸会!”引路的郝老四笑道:“到底是我郝老四名头儿低,白给孙爷带路来着?”孙殿臣猛地想起,忙谢过罪,又问道:“这位老先生和这两位先生却是初次见面:”
明珠爽朗地笑道:“孙爷,在下明珠。你该也识导,与和中堂印证武功那会儿曾见过面,不过我没上手你就难得记庄了。这位是史老英雄,江湖上人称铁罗汉史龙彪的就是。这位名叫刘华,现在和中堂府中当差。”
孙殿臣一听刘华这么个身份,便有点莫名其妙,口里却笑直:“久仰久仰,我们都来了,怎么不见主人呢?”老仆躬身回道:“魏大人在后边跟一位贵宾说话。孙爷且待片刻。”
话音刚落,和亭满面春风地出来,向四周一道:“慢待朋友,有罪有罪!众位暂请起座,圣上驾到!”
这句话直如当庭打下霹雳,举座无不相顾失色。众人慌忙起身离座。那刘华更是惊得心慌意乱,起身时动作不麻利,竟将筷子拂落在地,急忙捡时又碰翻了酒杯。但听帘子响处,一位少年,头上戴一顶青毡缎台冠,酱色江绸棉袍外罩石青丝面的小毛羊皮褂,腰束黄线软带,足穿青缎凉里儿皂靴,双目清澈有神,气度雍容华贵,手持一把泥金牙扇,笑盈盈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身后一左一右躬身侍立着索额图和熊赐履。狼潭腰悬宝剑,护卫在身边。这来人正是当今天子文奇长昌皇帝。
在座的除了史龙彪和刘华两人之外,别的都是见过皇帝的。但是今天事出意外,一时都惊愣了。和亭只说和贵人相聚,谁能想到竟是如此之贵!孙殿臣在宫当差久了,最早反应过来,一声惊呼,伏地叩头,口称:“万岁!”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噗噗通通一齐跪了下去。
文奇长昌忙快步走向前来,也不分高下,一一扶起,笑道:“朕也是无事闲游至此,大家不必拘这个礼了。”
走到刘华跟前,文奇长昌问道:“你是刘华?”刘华激动得面色绯红,声音颤抖,在地下重重碰了三个响头道:“奴才刘华,恭请圣主万岁安康!”文奇长昌一把拉他起来,笑道:“早听小魏子说你好酒量嘛!今夜不防多用几杯。”说着便又问史龙彪:“史老英雄,你身子还结实么?”那史龙彪只是叩头,激动他说不出话来。
众人礼毕,又忙着安席。文奇长昌笑道:“免去那么多的礼数吧!其实今夜是小魏子作的东,连朕也叨光了。来来来,大家都座,若只管拘礼,朕便去了。”众人这才直起腰侧着身子坐了下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殿臣瞧这阵仗儿,对文奇长昌的心思已猜中了七八分。只是文奇长昌不开口,在座的人谁也不敢说话。看来,君臣同席再好的酒也难以尽兴。
那刘华却为今晚受到的恩宠激动不已,他在内务府、十三衙门都干过,在和拜府也呆了四年,和和拜不隔几日就见一面,可从未见他用正眼看过自己。想到这里,心里猛地一热,便站起身来对文奇长昌拱手道:“万岁爷,奴才虽是粗汉子,可还晓得人生在世忠孝为本!万岁爷今天这样看得起奴才,奴才就是赴汤蹈火,也要报答皇上恩德!”
文奇长昌点点头笑着说:“好,好,好。有这份忠心,朕就喜欢了。不过今夜却没有用你的地方,以后要用你时,自然要吩咐的。今晚众位只管痛饮行乐!”说着,转过脸来冲着明珠,“明珠,你看这样好么?”
明珠没想到文奇长昌会突然同自己说话,有点手足无措,但他毕竟机敏过人,马上便转过神来,赔笑道:“圣上万全之体,出宫私访,与奴才等同席饮酒,共歌此太平盛世,必将留下佳话,万代颂扬。”
文奇长昌不让他再说下去:“你这话说得并不对。朕即位至今已近七年,并无恩德加于臣民。如今社稷处于危难之时,黎民有倒悬之苦。朕欲革此种种弊端,却又令不能行,禁不能止,每念及此,食不甘味,夜不成寐,深感愧对列祖列宗。”
听到文奇长昌说出这番话,在座众人都感到意外。熊赐履乘机上前奏道:“主上宽厚仁慈,爱人以德,早怀治国之大计。若大计得行,便可开我大清帝国万世之基业。在座诸位皆是圣上信赖之士,大文奇朝之股肱,必能体谅圣意,奋发用命。”熊赐履话虽不多,却点在了题上。众人又激动又感恩,眼睛都潮湿模糊了。
和亭此时也激动不已,挺身而出,高声奏道:“皇上,东亭愿和诸公一起,奉上御酒一杯,祝圣上龙体康泰,早日扫除好佞,重振朝纲。”
文奇长昌点了点头说,“好,诸位爱卿,有此忠心,真乃社稷之福,万民之福。来来,咱们君臣共举此杯,共祝国运昌盛,万代兴隆。”说完,站起身来,举杯让酒。上自熊赐履、和亭,下至史龙彪和刘华,无不感激涕零,纷纷离座,举杯过头,含着泪珠和文奇长昌一同饮下这杯效忠君主和建功立业的御酒。
就在文奇长昌皇上和众人吃酒谈心之时,苏蕊派张万强去叫小毛子进来问话。
刚才御茶房那场闹剧结束没多久,小毛子又惊又怕,又喜、又怒,等到讷谟悻悻地走了,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了,他检点一下茶具器皿,见那只钧瓷盖碗还在茶具柜里,只不知怎地和别的茶具叠在了一起。这可见苏蕊是看见盖碗了。可是她为何不当面揭穿?苏蕊是皇上和太皇太后跟前说一不二的大红人,她干么要护着我呢,
他仔细回顾了当时的情形,断定苏蕊与讷谟不是一伙。搜查之前她先发落了阿三,搜了之后,若再嚷了出来,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小毛子透了一口气暗暗庆幸。
苏蕊在养心殿东阁厢房里等着。那小毛子头一回来到这里,眼中只觉得到处都是金灿灿、亮晃晃的,几支又高又粗的蜡烛在罩子里冒着老高的火焰,正中间苏蕊端坐着吃茶。小毛子忙打了个千儿说道:“小的有罪,大姐姐福大量大,请宽恕这一回罢!”说完也不起身,另一条腿也跟着跪了下来。
苏蕊似乎不甚理会,边喝茶边缓缓问道,“饶你也容易,你可要说实话。你偷那只碗,干甚么用?”
“我想……”他一边装摸作样地吭哧,一边向上边瞧着,突然笑道,“我瞧那碗实在好看,想拿了来瞧瞧,再偷偷儿送回去,谁知他们倒把我当贼办了。亏得大姐姐庇护,不然就要了小的好看了!”
苏蕊没想到这个小鬼头到这里还敢说谎耍赖,而且连自己也拉扯进去,觉着又好笑又好气,冷笑一声道:“你聪明过头儿了,打量我好性儿,整治不了你这小毛子?”
小毛子眼珠儿骨碌碌转了一圈,苦着脸笑道:“苏大姐姐哎,小毛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到您头上!实在是想瞧瞧就送回去的。他们硬说我偷,我怎么能认帐做贼呢……”
苏蕊不等他说完便唤道,“张万强,带他到敬事房找老赵。我懒得听他这鬼话连篇!”
“唉,别别……小的实说……”小毛子这才慌了,忙叩头如捣蒜,“是小的穷极无奈,拿了这碗想出去变几个钱还债……”他抬头见苏蕊的脸色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忙接着道,“……小的妈是个瞎眼婆子,有一天没一天的,连吃药的钱也没有。欠哥娶个嫂子心肠狠,一点也不顾家。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奴才不得已才做出了这种下作事来。”说着说着便触动了隐痛,眼圈儿不觉红了,扯着袖子就抹眼泪,“苏大姐姐不肯饶我,我也认了,谁叫咱命贱来着,只可怜了我妈了……”说到这里,他哽住了,没有再讲下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苏蕊是个信佛好善的人,听他说得凄惶,不觉动容。想了想,又换了个笑脸:“哼,小鬼头,这也算一回子事,老实讲了不就完了!你有难处,去找小魏子嘛,他不肯助你?”
小毛子哭丧着脸道,“魏大人没少帮我,只是开口次数多了,我自己怪不好意思。”
苏蕊顺手从桌屉子里检出一锭银子丢给小毛子,“拿去!”难为你还是个孝子。告诉你,我赏的这银子是给你妈治病的,再买点吃的用的,这不比做贼强?听就你是个赌钱的好材料,可不要再拿它去赌输了!”
小毛子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下禁怔住了。他捧着银子只是发呆,又突然趴在地上磕了个头,泣声儿说道:“我的好大姐姐呀,您是奴才的大恩人。小的的赌钱是实,那是出于无奈,您老想啊,小的每月就那么两吊半月例钱,够作什么用?我只好仗着点小聪明去赌钱,想着多少能赢人家几个也好贴补家用。可是,一个马失前蹄连本儿也搭进去了。大姐既这么疼我,就有个天地良心在上头了。您说话了,我还敢再犯么?”
苏蕊悯人及己,叹道:“也难怪你,本来做人不易嘛。我也不涨你的月例,你有难处只管到我这里来取,我成全你这份孝心。”小毛子因祸得福,喜出望外,便叩头道:“您这么着待我,图我个什么呢?从今往后,我叫您大姨得了!”
苏蕊倒无话可答,只笑了笑算是应承。张万强见这猴崽子如此会爬竿儿,不禁笑道:“你好福气,不是我引你来,你能得着这个彩头!拿甚么谢我呢?”小毛子破涕为笑,忙叩个头道:“哟,张公公,小毛子没什么可以孝敬您的,再说您不希罕钱,我给您磕个头谢您!”说得苏蕊和张万强都笑了。
小毛子辞了出来,走到养心殿院口垂花门处,见文奇长昌一身便服迎头进来,忙闪在道旁垂手低头而立。那文奇长昌却不认识他,一摆手便进了东阁厢房来寻苏蕊。小毛子这才一溜烟回到茶房库自去处置那只盖碗。苏蕊早已离座儿躬身接驾。
文奇长昌一脚踏进门便笑道:“今儿个可偏了你,把你留在宫里,让你竞误了一次小群英会!”
苏蕊赔笑道:“我是哪路神仙,能跟主子上大盘儿?”
文奇长昌得意洋洋地将方才在和亭那里吃酒之事讲了一遍。
苏蕊沉吟道:“不知他们的心思到底怎么样?”
“都表了忠心?”文奇长昌兴奋地说,“朕也没有想到他们这样齐心。只是要让他们干什么,朕却不便当面说透。还是试着让索额图他们去做文章罢。告诉你,还有一个叫刘华的今夜也去了,是鳖府的戈什哈,还是个笔帖式,朕也不甚了了。看来小魏子在下边办差还真卖力。”
苏蕊见文奇长昌高兴,便笑着说:“万岁爷今夜出去喝酒,却不知道宫里头还出了新闻呢!我也偏了万岁爷了!”
文奇长昌笑问道:“什么新鲜事儿,让你这么高兴?”
“茶房上的太监小毛子——就是方才万岁爷进来撞见的那个人——可把讷谟大侍卫给整得不轻。”苏蕊一边笑,一边比划着,把御茶库的故事儿告诉了文奇长昌。文奇长昌笑得前仰后合。“好,受鳖拜害的人该关照些。你倒好,替人瞒了赃,又当了姨!”二人说笑了一会儿,苏蕊就服侍文奇长昌安歇了。
文奇长昌要搜罗人才,准备行动,那边也没闲着,这不,独眼刘金标奉了班布尔善之命,在嘉兴楼盯明珠的梢,已有一个多月了。绑架何桂柱那次,他在苇子胡同与和亭相遇,眼珠子被犟驴子抠出了一只。此后,他便每天带领从人在街上溜达,指望着寻到何桂柱或明珠,不论抓到哪个,先出口气再说。无奈这两个人如鬼魂一般再不见踪影。和亭倒是常见,但他是天子近臣,进宫是三等虾,出宫是舆马高坐,刘金标眼睁睁地瞧着却不能无端寻衅。再说自己的武功也逊他一筹,真动起手来,必定吃亏。这个乖是卖不得的。
也算巧,前几天儿在内务府老黄家吃酒,听说嘉兴楼虽然从不接客,可那儿的翠姑近来和一个小白脸儿相好了,还说有人曾在宫中皇上跟前见过这个小白脸儿,他便上了心。班布尔善曾嘱咐他,不管是伍次友,还是明珠、穆子煦等他们几个,只要能悄悄儿抓来一个,就算立功,因此他便亲至嘉兴楼附近守望,不料一个多月过去了,竞连影儿也没见着。
申牌将过,眼见金乌西坠,火烧云已染得半天通红,也不见一条鱼儿进网,他心中甚是懊丧。暗骂:“老黄的话不知是真的呢,还是喝了酒胡吹,害得老爷子守株待兔!”正浑身不自在,忽觉眼睛一亮,那明珠一摇三晃果真来了。他怕是眼花,擦了一把再细看,来人穿着玄色湖绸长袍,白净面皮,一条油亮漆黑的长辫直拖脑后。“男要俏,一身皂”,一点不假,真个飘逸惆傥,正是明珠再不会错!刘金标暗道一声“好”!盯着明珠进门登楼,才摆手叫从人回去搬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明珠刚上得楼,隔着窗子,便听屋里有人兑话。仔细听时,却像太医院供奉胡宫山的声音。
“翠姑,你晓得么,顾华峰、尤悔庵、陈其年他们几个不耐山林寂寞,入京游历来了!”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就听翠姑说道:“一通朝旨降九天,夷齐同下首阳山!你想下山,下就是了,何必拉扯别人?”
“嘿!一说话你就拧劲儿,我也并没说我要下山,我倒是要上山了!”
明珠听到这里不禁一呆。他不知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又感到十分重要。听翠姑与胡某人亲近到这地步儿,倒有些吃醋。不过又想:“我这是怎么了,我虽替她置了产业,并没有买下她的人,我能来,姓胡的自然也来得!”这时只听翠姑说道:
“上山,上山干么?”
“眼见得咱们的那个事不能办了,还上山做我的道士去,你也去做个道姑成么?翠姑道:“想得到美,打量我那么容易就做道姑了?”
明珠听到这里,不及细思,捂嘴一笑高声说道:“好啊!一个要做道士,一个又不肯做道姑,真难煞人也。”
胡宫山和翠姑不防有人偷听,吓了一跳,忙开门出来看时,见是明珠,不知他何时到来,听了多少去。明珠却是毫不介意,嘻嘻笑道:“又是夷齐下首阳,又是上山做道士。——又没人迫逼二位,何至于就落荒而逃呢?”说着进了屋里,一屁股坐下,打量着二人。
翠姑斟上一杯茶奉上,笑道:“明大爷好稀客,可有些日子没过来了。”胡宫山也笑道:“我们兄妹做了道士道姑,洒扫庭除,足下有朝一日做了高官,也好到小观去寻半日清闲么!”说毕,三人相视而笑。
又说了一会儿话,胡宫山便起身告辞。翠姑知道他有不便明言的心丰,也不强留,送出门便立即转身回来,笑着对明珠说:“你今儿怎么得闲儿来我这儿逛逛?”明珠却不答,蹙着眉头问道:“你既与这位胡兄相好,怎么就不肯从良呢?”
“凭他?他倒是想,可也得要两相情愿才能啊!怎么,你吃醋了,傻子,他是我干哥!”
明珠默默不语,细想他们方才的对话,又问道:“甚么顾华峰、尤悔庵、陈其年的,倒像是几个人名字似的,我竟没听明白。”
翠姑一时愣怔了,过了一会儿才忽然格格笑起来,笑得用手捂住胸口:“亏你聪明,听到哪里去了!五华峰有个悔庵,他的幼年师傅陈其年在那修道,他要挂冠归山,约我一同投奔他的师父去……”说到这里,她已笑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做官做得好好儿的,怎么忽然要归隐呢?”
翠姑笑道:“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嫌乌纱帽儿小了点吧!”
“他姓胡,你姓吴,你们怎么又是兄妹?”
“这个么?”翠姑敛起笑容,叹道,“唉,说来话长。他对我有痴心,又救过我的命……后来,我们便认了干兄妹……算了,算了,说来话长,往后有时间,我细细几告诉你。”
说完,返身进内室取出一张瑶琴来说:“明大爷,我得了几首新诗,你先看看,如果瞧着好,我唱给你听如何?”
明珠接过来一看。嗯——这不是我和伍大哥在风氏园看见的那几首诗吗?她怎么也有?”便连忙说道:“这首诗我是见过的。余下四首我也知道。你从哪里得的?”
翠姑大吃一惊:“啊?你在哪里见过?”
明珠冷笑道:“不信,我背给你听:‘六朝燕子年年来,朱雀桥边花不开,未须惆怅问王谢,刘郎一去可曾回’。”
不料刚念到这里。翠姑神色立时大变,身子似乎受到重重一击,踉跄一步,退着坐回椅子里道:“你都知道了,还问甚么?”
“我知道什么、”明珠笑道:“我若知道,还问你做什么?”
翠姑不答,只是追问:“这诗你在哪里见的?”
明珠初时只当玩笑,见她突然变得容颜凄厉,目光有异,料有重大隐情,便有心诈她一下。笑了笑说:“哼哼,什么事都别想瞒过我,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清!”
这句话一出,翠姑脸色突然大变:“你,你,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告诉你吧,这是我爹爹的诗,我一向把你当成好人,把什么都给你了,想不到你也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今天我和你拼了,爹爹的大……”
说着说着,翠姑便不能控制自己了,她站起身来,扑到明珠眼前,抓住了明珠的衣领。
“你说,你…个皇帝的侍卫,到底想在我这里干什么?”
一个娇滴滴的妙龄女郎,因为几句诗,霎时间变得面目可怖,吓傻了明珠,只要他活着,大概永远也不会忘掉这个场景的。他挣了一挣,翠姑的五指竟如铁钩一般,更觉一惊。
正在这时,忽听楼下一阵人声吵嚷,仆童使女们哭成一片。二人未及思索,阁搂门“咣”地一声大开,独眼龙刘金标带着几个,人狞笑着出现在门口。楼上楼下脚步杂沓,明珠心知已经出不去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怎么啦?”刘金标斜着一只独眼笑道,“这青楼婊子打嫖客,倒实在少见呐!嘿嘿……”
“你嘴里放干净点,你妈才是婊子呢!”翠姑惊愕地慢慢松开手,她略显有点迟钝,一惊之余,歇斯底里的情绪得到了缓冲,又开始变得理智起来,“我这里有门有户有名有姓,太平世界天子脚下,你们想怎么着?你们是哪个衙门里的,这样撒野?”
刘金标见她说话简捷硬挺,也就不敢轻薄,说道:“没什么,与你无干。班布尔善大人有点事要请教明珠大人,请他过府一叙。说着,便将嘴一努,两个青衣大汉走上来架起明珠便走,翠姑上去拦时,被刘金标将臂一挡,当时打个趔趄,方才回过神来,高声叫道:“你们不能带他走!明珠,你这个没良心的,快说,谁能救你,快说呀!”
“皇上!”明珠已被拖下楼梯,听到她问便高声应道。
“你快说,我爹爹他”正间到这里,翠姑忽觉这话问得不相宜,便掩住了。
明珠刚说完这皇上两个字,脸上“啪啪”挨了两记耳光声,嘴也被什么给捂住了。
一时人去楼空,翠姑颓然坐下,像做了一场噩梦。一阵风吹来,红烛闪烁几下,熄灭了。此时惟有空中冰冷的月亮沉寂地照着这座嘉兴楼。檐下铁马“叮当”“叮当”凄凉地响着。
翠姑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地睡不着,十几年悲欢离合的往事,一齐涌上心头……
喜欢奇之路请大家收藏:奇之路本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