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风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小香炉。说是小香炉,其实就是一个装满沙的小竹筒子。
熙风想想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懒得惹麻烦,就拿下来,把里面的沙倒干净,然后丢到火盆里烧掉了。
到当年挂冬的时节,按照往年的习俗,村里的人要到自己故去的亲人坟头或者江边烧上一点纸钱冥物以示祭奠。
村里有个叫余东莲的老婆婆,丈夫早年因为当壮丁死在了前线,唯一的儿子也被征为了壮丁。
儿子晓得父亲死在前线,打死不肯去,被人用绳子绑了去,后来又在上前线的路上逃跑了,但是没有逃回家。
上面的人找到余东莲家里的时候,她才晓得儿子当了逃兵,那些人把她家里搜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之后才走的。
余东莲收拾好一片狼藉的家,天天盼着儿子回家,可是,直到现在仍是杳无音讯。
可怜,余东莲的丈夫尸骨无存,儿子不知死活,她也只当他也死了,两人连个坟头也没有。
她只得带了一些钱纸冥物到前头江边,烧化了给他们。
余东莲在前头江的一座桥头,摆好了秸秆,再把钱纸冥物摆放在秸秆上,用火柴点着秸秆。
火正蔓延开来,烧到钱纸上,她的眼泪也吧嗒吧嗒的掉到钱纸上。
正在余东莲伤心之际,疤癞不晓得什么时候到了这里,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把她点的秸秆和钱纸全部一股脑的扫到了江里面。
疤癞边扫边说:“破掉你这个旧风俗老迷信!”
可怜余东莲眼泪还没干,便又遇到一个强人。
她愣了一下神,反应过来之后,疤癞正想往回走,她扑上去就往他身上抓,边抓边骂:“你这个杀千刀剁脑壳的!欺负我这个老太婆啊!”
疤癞这些日子不晓得得了哪里的熏陶,对旧物是特别的敏感,对破旧俗是有如此的强力手腕。
他一脚将余东莲踢翻在地上,然后甩手走了。
可怜余东莲一个老太婆,哪受得了疤癞用尽全力的一脚,躺在地上半天没喘过气来。
待她缓过劲来,他早已经不见人影。
她只得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场。
余东莲哭完之后滚着浑身泥巴,直接到了刘旺家里,把在江边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刘旺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拿出个解决办法来,最后为了让她先回去,说自己会去找疤癞帮她要说法。
刘旺今天不止接到余东莲一个人的告状,他还听说了很多现在关于外面世界的传闻,使他心里有所忌惮,有些事情他也不敢随意出头。
他考虑再三,虽然头疼但决定还是要去找一趟疤癞。
刘旺上了疤癞的门,疤癞家里显得更是一贫如洗,十分的穷困潦倒,但是他却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本来之前因为站长的事对刘旺有意见,也不招呼他,翘着二郎腿说:“刘大村长,有啥事?”
刘旺对疤癞的冷落感觉很不舒服,但还是强自忍了下去。
他自己找了条凳子正想坐下,但见上面蒙着一层灰,他干脆直接站着对他说:“你是不是打了余东莲?”
疤癞假装没有看到刘旺刚才的窘迫,流里流气的说:“是她先抓的我!”
刘旺对他的态度感到很是厌恶,有点不耐烦的说:“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对一个老人家动手!”
疤癞见刘旺语气有点冲,也有点不服气,站起身说:“我是在破旧俗除迷信!”
话不投机半句多,刘旺言尽于此,感觉拿这个泼皮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能气愤的走了。
余东莲回到家,饭也懒得做,直接上了床,但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也不期望刘旺能给她讨个什么说法,只是回忆起这些年来,自己走过的路,吃过的苦。
她在床上默默的流眼泪,但是没有哭声,只非常平静的流着眼泪。
当天晚上深夜,她擦干净脸上的最后一滴眼泪,她感觉自己这辈子的眼泪全部都流干了。
她平静的从床上爬起来,点着一盏油灯,从箱子里找出一身干净的衣裳、一双干净的鞋袜,慢慢的给自己换上。
换完之后她把自己的床铺整理齐整,再把自己换下的脏衣裳折叠的整整齐齐,包括袜子全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床上,又将换下的脏鞋头朝外平齐的放在床底下。
她就着灯光,查看了一遍房间,确认所有东西都摆放整齐了。
她把油灯吹灭,出了房门又把房门带上,然后摸索着在廊房找了一跟大拇指粗的绳子,又摸索着将绳子丢着绕在廊房的楼树上。
她在绳子下面打了一个结,为了让自己走得舒服一点,抽动着绳子将没有结的一端拉了下来,然后表情平静的将自己的脖子伸了进去……
余东莲的邻居见她一整天没开门,叫来了她那死去丈夫的侄子刘思明。
刘思明伸出脚重重一脚踹在门上,没想到门轻易开了,原来门里面没有上闩。
他看到余东莲吊在楼树的绳子上时,吓得“啊”一声大叫,双腿一软跌在地上。
邻居听到声响进去,看到里面的场景,赶紧去通知了余东莲丈夫的其他几个侄子……
刘思明带头,跟其他几个兄弟一起给余东莲办了丧事。
这件事情震动了三塘村村里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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