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峭壁的环山之上,废弃的石屋之中。
“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八个大字清晰而醒目。
此时,方路远坐在一块石头上,他的跟前站着同行的五名研究生,头颅低垂。
更外围的地方,站着的是唐永福,他的脚边放着刚刚拎回来的两桶水,他的手里,无措的捏着之前方路远送给他的帽子。
“方教授……对不起。”呕吐的女同学叫陈雪,“给大家添麻烦了。”
陈雪呕吐之后,大家被迫返回,唐永福不知所措,是方路远请求他一起回来的。
“傻孩子,这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但目前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高个男同学叫江景坡,他率先开口道:“这里家家户户都靠砍柴生活,林地开垦也很严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白头叶猴就再也没有可以生存的空间了。”
方路远摆了摆手:“我问的,是关于你们去留的想法,不要有负担,实事求是。”
江景坡一愣,随即回道:“方教授,我反正压根就没想过要走的事情,再苦再累我也能坚持下去!”
王爱华,是五个学生中最胖的,戴着一个厚厚的眼镜,一开口就是个大嗓门。
“我可不能回去,我爸要是知道我因为这点事就回去,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再说了,没干没净,吃了没病。”
郭城声音发尖,他摸了摸尖下巴上的胡茬:“我也没问题,不像有些人那么娇贵。”
王秀梅用娇小的身躯扶着陈雪,听完郭城的话,立即反驳道:“你别在这阴阳怪气的,到最后还不一定谁坚持不住了呢!”
“好啦,都是一个团队的,大家好好说话。”江景坡做起了和事佬。
陈雪面色苍白,口中干涩,她从小生活在城里,父母又娇惯,平时又爱干净,今天确实吓到她了。
她咬咬嘴唇,轻声问方路远:“方教授,我听说之前您在秦岭做研究的时候还受了很严重的伤,那时候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方路远抬起头,眼神看向远方,他曾在秦岭的野地中对野生大熊猫进行了长达十七年的研究。
“现在想想,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秦岭冰天雪地的,两三个帐篷都被雪压在底下,林业工人都下山过冬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因为对熊猫的记录不能停。”
“就是那时候,我追踪熊猫不小心从一处两百多米的山崖摔了下去,摔到了一块石头上,当时疼的我缓了半个小时,才算能动了。”
“然后我就流着血回到了帐篷,发现肛门撕裂,那时候我就不敢吃饭了,托人带来了蜂蜜和鸡蛋,就每天一勺蜂蜜和一个鸡蛋维持生命。”
“你们说我怎么坚持下来的?把牙咬的紧一点,再紧一点,就做到了。”方路远说着,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那时候,受伤的第十三天,他上厕所时,肛门又裂开了,鲜血流淌。
冰天雪地之中,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安慰,没有人理解,也无法向人倾诉,疼痛无时不刻的折磨着他。
“其实我也想过要放弃,我给我的父母拍去电报,我说我为什么要走上一条这么艰难的路,我是不是也应该和其他人一样去海外呢?”
“喝喝茶水,谈谈学术,谁不知道那样的日子过得舒服呢?”
五名学生定定的看着方路远,唐永福也听得专注。
方路远站起身,抬手拍了拍身后的土。
“我父母的回复是,很多人到海外是为了镀金,既然是镀的,就不是真金,希望我更坚强些,渡过眼前的难关,到那时候,就会变成一块真金。”
方路远说完,转过身就开始收拾行李,把锅碗瓢盆都拿了出来。
其他人看着方路远的背影,以及帽子边露出的白色头发,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刚才他说过的话。
把牙咬的紧一点,再紧一点,就做到了。
渡过眼前的难关,到那时候,就会变成一块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