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一左一右，跑位就有明显的优势，各站一个半台，学着去反复绕圈让位，适应对方的步伐节奏。”球馆里，老梁头抹了把脸上的汗油，慢条斯理地同林臻东和乔星宇讲球。入秋后的G市，已经褪去那近乎真空般窒息的潮热，温暖的秋风中夹杂着细微凉爽，体能训练时的体感也比盛夏时更放松舒适，但压在林臻东心头的大石头，却始终没有办法卸下。
乔星宇用力扯掉额前的白色发带，修长的脖颈间已经明显凸显的喉结，随着宝矿力的吞咽上下抖动，顺手递了一瓶新的给身边的林臻东。“阿东最擅长的右手反手位，配双打的时候反而成了障碍，反拉又急又快，习惯性地近台退档，完全不给你的搭配留跑位的空挡，小宇根本没办法斜上位去卡位。”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听着老梁头做指导，他俩每天上训，花费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磨合双打，步伐、静动交替式绕圈跑位、相持球对拉，以及不断对联来熟悉对方的手位和球路。
“所以我应该怎么处理反手？”林臻东问道。
“尽量收力，收！懂吗？”老梁头边说边做出反拉的细节手势，“你的力量有余，小宇胜在灵巧，你站前台用反手拉下旋球，用速度去压制对方，他就可以全台用正手去上手或者转攻，避免两人在平行线上越打越远。”
球台边的木地板上，蓝白相间的宝矿力空瓶横七八竖堆放在原地。乔星宇就这样意外地以双打搭档的的身份，闯入了林臻东的生活，他那时满脑子都想着省赛和U11，对于胜利的渴望，旨在用奖金去给母亲凑集高昂的手术费，却不知道在后来近十年漫长的竞技生涯中，乔星宇与他如影随形的陪伴，他们一同经历蝉联全运会男单冠军的辉煌，在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联赛、国际乒联分站赛、全锦赛上配合得天衣无缝、完美无瑕，也曾因七局鏖战一分之差惜败世界头号种子，记忆中所有的辉煌与失败，都随着那场惊心动魄的车祸戛然而止……
“下旋球吗？”林臻东低头，握紧手中的球拍，他浑身上下仿佛从水潭里捞出来一般，脑子里却回想起在琴房，他坐在何默君身边，眯起眼睛如猫一般蜷缩身体，抱紧膝盖，安静地听她拉完路易吉·博凯里尼《小步舞曲》，想到秋日阳光穿透树叶的间隙，树荫下秋千在半空中来回悠闲地荡漾……
"东东，你知道切分音吗？”默君抬起弓尖指着五线谱上标记的“＞”符号，“它可以改变乐曲中强拍上出现重音的规律，使弱拍后果者强拍弱部分的音，因时值延长而成为重音。”何默君用他完全不懂的术语解释道，“就是节奏的跳跃与变化！”
“所以反手拉下旋球变线，也可以改变对攻的节奏，是吗？”口中念念有词，表情完全松弛了下来，林臻东难得在训练时露出微笑，这让习惯了他一脸苦大仇深表情练球的老梁头和星宇都被他反常的一笑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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