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德十五年腊月初九。
京郊端熹园内,风雪淋淋,玄瓦底下雪梅如红漆,常青的绿玉君犹是一云碧池,铁甲相磨,长剑冒寒。
正殿之内,年迈的帝王呼吸沉缓,他听到外头兵刃相接的声音停了下来,万籁俱寂中,门窗被打开,庭院内青绿的竹叶落进来,他微微睁眼,远处陈山怆然。
铁靴的踢踏声愈来愈近,伴随着的血腥味盖住了室内悠然安神的沉香,年迈的帝王迟缓地转过头,他许久没有用仰望的眼神看着一个人了,而此刻他最不起眼的儿子叛乱了。
“你可怨朕?”年迈的帝王眼神空洞,却觉着眼眶湿润了起来,泪水盈满那一刻,他看到了为他难产而死的美妻,看到她握住自己的手说她不想死。
大开的錡窗飒飒作响,四面八方乱动的风吹乱了迟奚祉的墨发,他漆黑的眸子阴郁晦暗,像是昆蓥山上常年笼罩的山雾一般,冷到叫人心颤,“不怨。”
他这话不假,如果没有他这个父王对他的放逐,他不可能遇得上元知酌,说起来他还应当感谢他的父王。
年迈的帝王微微眯眼,扯动着眼角的皱纹,生命慢慢流逝在他浑浊的眼底,倏地,他盯着迟奚祉眼尾的那道艳红色,“你的母妃眼角也有一颗这般的泪痣,生的恰到好处的美。”
眼皮眨动间,那个凌厉美艳的女子似乎伫立在琉璃灯下,清清冷冷地看着他。
迟奚祉低睨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居高临下的姿态,远处深邃的天色有种难以言说的威势,这一瞬,他身上凛冽又压迫的气势极重地侵略下来。
他似乎比面前的这个真龙天子还要像上位者。
见迟奚祉没有回话,年迈的帝王接着回忆道:“你的母妃性情纯真,心肠慈善,她把身份看很重,把真心看得很重,你的性子倒是不随你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