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海之上,浓厚的海雾如同一层白色的帷幕缓缓地笼罩而来,裹挟着血腥气息,渐渐弥漫到了甲板之上。周紫怜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她那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玉玺上新修补好的缺角,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但在这股凉意之中竟然隐隐渗出丝丝缕缕的温热。
回想起昨夜归墟闭合之时所出现的幻象,那些画面仍然在她的眼前不断地浮动闪烁。尤其是那具放置于冰棺中的少女,其颈间佩戴的金锁上清晰地镌刻着“朱寿”两个大字,而这字迹居然和武宗皇帝亲自御批奏折上的花押毫无二致!
"这墨鱼粥里掺了龙涎香?"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霍璐佳突然间狠狠地将手中的陶碗摔到了地上。只见那碗中的墨鱼粥汤汁四溅开来,有几滴溅落在船板之上后,竟然瞬间升腾起了靛蓝色的熊熊火焰。与此同时,霍璐佳锁骨处刚刚新生出来的金线纹路也随着这火光的跳动而忽明忽暗起来,恍若当年双屿岛血战中父帅战旗的鎏金镶边。
舒步麒却悠然自得地拎着一个酒葫芦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酒葫芦的底部还沾着一些尚未干透的海藻:“这哪里是什么墨鱼粥啊,里面分明掺杂了工部水师特制的醒神散。嘿,没想到冯全那帮余孽倒还算得上是‘体贴入微’呢!”说罢,他抬起脚来随意一踢,便将旁边的一个暗格给踹开了。刹那间,只见整整三十枚刻着“周氏匠坊”字样的铜制弹头从暗格里骨碌碌地滚了出来,这些弹壳的内壁竟然阴刻着白莲教的梵文渡厄咒。
桅杆顶端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声。叶莉雪踏着七星步掠下,剑尖挑着半截断裂的袖箭:"西南五里礁盘后藏着三艘龟甲船,吃水线压着官盐的标记。"她道袍下摆沾着奇异的红藻,遇月光竟化作朱砂符咒。
周紫怜的白发无风自动。自归墟归来后,她发间总缠绕着若有若无的盐粒,此刻那些晶粒簌簌震落,在甲板拼出个潦草的"漕"字。她突然按住心口,呕出半块鎏金火牌残片——正是嘉靖二十三年兵部存档之物!
"劳烦道长看看这个。"黄若芸捧着蚌壳走近,壳内荧光水母映亮她异色双瞳。只见蚌肉中嵌着枚玉雕狼牙,与漠北王庭祭器上的图腾如出一辙,"今晨捞起的浮尸口中含着此物,尸斑排列恰似《山河堪舆图》中的阴山龙脉。"
惊涛骇浪骤然掀起,汹涌澎湃地拍打着船只,船身瞬间猛烈倾斜起来。周紫怜紧紧抱住怀中的玉玺,突然间,一股滚烫的热流从玉玺上传来,仿佛要将她的双手灼伤。与此同时,玉玺上的螭龙缺角处猛地迸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直直地冲向那乌云密布、阴沉压抑的天穹。
众人惊愕不已,纷纷抬起头仰望天空。只见在云层的裂隙之间,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十二盏孔明灯。那孔明灯的灯面上,“白莲净世”四个大字原本清晰可辨,但此刻却正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褪色。眨眼之间,这四个字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用西夏文字书写的“明王降世”!
“那是金陵的方向!”舒步麒身形急速旋转,同时用力抛出手中的酒葫芦。只见那酒葫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后里面盛装的琼浆竟然熊熊燃烧起来,化作一只绚丽夺目的火凤凰。当火光照亮海面的时候,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整整三十六个白莲教徒踏着海浪疾驰而来,他们手中紧握着锋利无比的苗刀,那刀刃薄如蝉翼,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这些苗刀的刃口上雕刻着精美的浪花纹路,居然和周家匠坊今年新进贡给朝廷的鎏金器具别无二致。
霍璐佳毫不畏惧,手持鱼叉迎向率先冲过来的刀锋。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鱼叉牢牢地绞住了对方的苗刀。刹那间,金色的血液顺着叉柄缓缓流淌而下。
“严党的余孽尚未被彻底清除干净,你们这群家伙倒是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兴风作浪……”霍璐佳怒声呵斥道。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硬生生地止住了。因为那个白莲教徒脸上所戴的面具,就在这一刻轰然炸裂开来。而面具下显露出来的面容,让霍璐佳顿时如坠万丈冰窟一般,浑身发冷,四肢僵硬。那张脸,竟然是三年前已经战死在双屿岛上的副将徐海!
"小姐别来无恙?"徐海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破碎战甲下赫然可见佛郎机火铳的击发装置,"当年霍将军与我等歃血为盟时,可没说过要反严阁老啊。"
周紫怜的白发骤然暴长,发梢卷住徐海脖颈:"你说什么?"盐粒从她袖口倾泻而出,却在触及对方皮肤时凝成赤红——正是白鹿书院盐铁案中失踪的苦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