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连珠所产生的奇异景象,在子夜时分缓缓消散于无尽的夜幕之中。浩渺无垠的海面上,漂浮着的盐晶闪烁着诡谲的靛蓝色光芒。
周紫怜无力地瘫坐在船板之上,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原本新生的乌黑发丝之间,此刻渗出的已不再是盐粒,而是一滴滴细密的血珠。这些血珠宛如拥有生命一般,一旦滴落到地上,便迅速凝结成了一枚枚嘉靖年间的铜钱形状。而在那铜钱中央的方孔之中,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来自遥远玉门关的凄厉风啸之声。
“这……这是因果反噬啊!”一旁的叶莉雪脸色苍白如纸,她紧握着手中的长剑,将其当作一支笔,在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甲板上艰难地刻画着一道道复杂的星轨。随着她的动作,更多的银色血液从伤口处涌出,与甲板上原有的血迹融为一体。
然而,就在这时,叶莉雪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只见她口中喷出的银血之中,竟然还夹杂着一些如同碎冰般的细小盐晶。她喘息着说道:“严世蕃篡改的那段历史如今正逐渐坍缩崩塌,所有曾经被他颠倒的因果关系现在都开始……都开始寻找一具肉身作为它们寄生之所!”
霍璐佳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挥手中的鱼叉,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狠狠地刺向了船板。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锋利无比的叉尖轻易地就刺穿了坚硬的木板。而在那被叉尖穿透的木板裂隙之中,竟然缓缓地渗流出了一滩漆黑如墨的海水。
这诡异的黑色海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刺鼻气味,仿佛是双屿岛海战时那些凶残倭寇所流淌的鲜血,与佛郎机火药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霍璐佳锁骨处的金线如同灵动的小蛇一般迅速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了她的瞳孔之中。只见她目光冷冽,紧紧盯着西北方向,沉声道:“西北三十里之处,有严党的盐船!”
舒步麒漫不经心地拎起了一个空空如也的酒葫芦,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他轻哼一声道:“哪里是什么盐船?分明是万历四年工部新打造出来的‘缉私舰’罢了。”说罢,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葫芦底部那个精心雕刻而成的“舒”字刻痕。一道剑气突然劈开海浪,露出水下锈蚀的青铜炮管——管身阴刻的扶桑假名间,藏着周氏匠坊的浪花纹。
众人追至泉州港时,咸涩海风裹着焦糊味扑面而来。三百口盐锅在月光下沸腾,蒸腾的雾气中竟浮现嘉靖二十三年的场景:独眼掌柜正将白莲教符咒刻入破甲锥,而监工的褐衣官员,赫然长着严世蕃的脸!
"是盐蚀幻境!"叶莉雪七星剑搅动雾气,剑气触及的幻象突然凝固——独眼掌柜手中的刻刀变成杨氏的金簪,破甲锥锻纹间渗出周紫怜的黑发。
霍璐佳鱼叉绞碎某口盐锅,沸腾的卤水中浮起具倭寇尸体。尸身怀中的《海防图》被盐渍蚀出孔洞,恰好露出泉州港的标注——"万历四年三月初七,佛郎机商船入港,携漠北玄铁三百斤。"
"他们在重演玉门关军械案!"周紫怜腕间玉珏突然发烫,盐晶锁链缠住码头石柱。柱身苔藓剥落处,显出一列正德年间的刻字:"舒公继光监造,防倭火器库。"而覆盖其上的新漆写着:"戚继光督建"。
舒步麒突然纵身跃入盐池。池底堆积的不是盐砂,而是成捆的《明实录》残卷——最新一卷记载着:"万历三年腊月,戚公继光平倭于泉州。"但墨迹未干处,隐约可见被朱砂划去的"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