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轮胎碾过山道碎石的声音像野兽磨牙一样。方桐第三次擦拭着挡风玻璃上的水雾,雨刮器在暴雨中疯狂地摆动着,却擦不净天地间猩红的雾霭。车载导航早在三十公里前就断了信号,她只能循着记忆在盘山路上摸索。当车灯刺破雨帘的刹那,副驾驶座位上的白菊花突然齐刷刷转向了右后方。
"这破天气......"方桐刚要伸手扶正花束,余光瞥见山崖那边有一道白影。她一个急刹车让轮胎在泥浆里犁出一道深沟,车里香水瓶砸在了仪表盘上,茉莉香混着土腥味灌满了鼻腔。
那根本不是山石。
是一座孤坟突兀地杵在悬崖边上,坟头没有墓碑,倒插着半截发黑的桃木桩。暗红色液体正顺着木纹往下淌,在暴雨的冲刷下晕成了一条血流,蜿蜒着漫过了车轮。方桐死死的攥住方向盘,手指甲几乎掐进了方向盘的皮革里。清明前三天接到村长电话时,村长分明说过祖坟已经迁到了新公墓。
这时后视镜突然闪过一抹幽蓝。
她猛地回头,后座空空如也,只有被雨淋湿的白菊在塑料袋里沙沙作响。等再转回视线时,一只绣花鞋已经漂到了挡风玻璃前。绛红色的缎面浸透了雨水,金线绣的并蒂莲在车灯下泛着诡异的光,鞋尖上一滴浓稠的血珠正在缓缓的膨胀。
轮胎碾过水洼的闷响惊得方桐浑身一颤。后视镜里,那只绣花鞋正卡在右前轮的缝隙中,鞋面上浮起了蛛网般的血丝。她鬼使神差地推开了车门,冰雨劈头盖脸砸下来时,才发觉自己连伞都没拿。
"姑娘!别碰那东西!"
炸雷般的喝止声惊得方桐缩回了手。转头看见一个披着蓑衣的老汉从林子里钻了出来,手里提的煤油灯在风雨中飘摇的如鬼火一般。等对方走近了,她才认出是在村里守山几十年的老周。
"周叔?这怎么有座坟......"
"快回车上去!"老周突然扬起煤油灯,昏黄的光圈扫过了绣花鞋。那只鞋竟像活物般抽搐了起来,鞋帮渗出更多的血丝,转眼间就把轮胎染成了暗红。老汉拽着方桐胳膊就往驾驶室塞,"今晚你必须赶到祠堂,血月就要出来了!"
方桐被推得撞在了车门上,后腰抵住个硬物。摸出来看竟是把一生锈的铜钥匙,匙柄还缠着褪色的红绳——这是母亲临终前寄给她的老宅钥匙。再抬头时,老周已经消失在雨幕里,只有煤油灯的光晕还在崖边晃荡
这时驾驶座下面突然传来细微的抓挠声。
她低头看见绣花鞋不知何时钻进了车里,湿漉漉的鞋尖正对着油门踏板。金线绣的并蒂莲突然开始蠕动,那些丝线像血管般凸起,在缎面上织出新的纹路——原本含苞的花蕾正在缓缓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