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抹布蹲在玄关擦鞋上的泥沙,林爽忽然从卫生间探出头,湿发搭在肩上:“帮我看看裙子上的泥能不能洗掉?”白裙泡在洗衣盆里,像朵浸在水里的云,泥点晕开成淡淡的黄,倒像是落了几片秋叶。我举起裙子对着光,看见她刚才蹲在礁石旁时,裙摆勾出的小线头——那是被牡蛎壳划破的痕迹,像道不规则的月光。
“洗不掉就当花纹吧。”她晃着湿漉漉的手过来,指尖滴下的水在地板上砸出小太阳。忽然踮脚亲了亲我鼻尖:“奖励船长擦鞋辛苦。”转身时,发梢的水珠甩在我脸上,混着洗衣液的柠檬香,凉丝丝的。
厨房传来蒸锅的汽笛声,她忽然一拍手:“呀,忘了泡米!”光着脚跑去淘米,白裙下摆扫过脚踝,在身后拖出道水痕。我望着她在晨光里忙碌的背影,忽然想起昨晚她说的“把海风熬进粥里”——此刻她正往锅里撒虾皮,蒸汽裹着咸鲜漫上来,果然有股子大海的味道。
“过来尝咸淡!”她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我嘴边。米粒煮得软烂,混着瑶柱和冬瓜,热乎劲儿顺着喉咙往下钻。她忽然指着我嘴角笑:“跟昨晚一样,又沾粥了。”却没像昨晚那样替我擦掉,而是自己凑上来,用舌尖轻轻舔掉——这个清晨的阳光,忽然变得比粥还要浓稠。
吃完早餐,她抱着画本蜷在阳台藤椅上,帆布鞋搁在脚边,鞋底的泥沙已经干透。我收拾碗筷时,听见她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偶尔停下来咬笔杆,忽然又兴奋地喊:“快来看,我把海浪画成了橘子汽水色!”画纸上,一轮红日正从靛蓝色的海面跃起,浪花卷着金箔,而礁石旁的小人儿牵着另一个小人儿,脚下踩着串歪歪扭扭的贝壳。
“这里要加只叼着饼干的海鸥。”她用橡皮轻轻擦着纸面,忽然转头看我,眼睛亮得像刚捞上岸的玻璃珠,“等我攒够画,就办个展览,叫《和船长的一百个日出》。”风掀起她的画纸,露出背面的速写——是昨晚我在阳台抽烟的样子,烟头的火星被她画成了一颗坠落的星星。
临近中午时,她忽然把画本往旁边一推,光着脚跑去厨房拎起鱼袋:“该煎鱼啦!”阳光穿过纱窗,在她发梢镀上的金边,随着她挥舞锅铲的动作轻轻晃动。锅里的油滋啦响,她怕溅到,把我的旧衬衫披在身上当围裙,袖子长得直拖到地,却在转身时,露出后腰上那枚贝壳形状的胎记。
鱼煎得金黄时,她忽然打开窗,海风卷着煎鱼的香气扑进来。远处的渔船正在归港,汽笛声混着她哼的《浪花一朵朵》,在厨房的瓷砖上跳成欢快的舞。我摆好碗筷,看见她在餐桌上又摆了枚贝壳——这次是昨天捡的虎斑贝,壳面的花纹像极了今早她画里的海浪。
“来,敬今天的日出和没烤糊的鱼!”她举起玻璃杯,里面是兑了冰块的梅子酒。阳光落进酒里,晃出细碎的光斑,像把整个清晨的温柔,都斟进了这杯里。我们碰杯时,窗外的海鸥恰好掠过,留下一声清亮的啼叫,仿佛是大海在为这场关于阳光、海浪与彼此的早餐,轻轻鼓掌。
午饭后的阳光变得慵懒,林爽瘫在沙发上,用脚趾头拨弄海豚玩偶的尾巴。我收拾完餐盘出来,看见她白裙上的泥点果然干成了好看的纹路,像被潮水吻过的痕迹。她忽然指着窗外:“船长,下午出海吗?”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远处的海面平静得像块蓝丝绒,几艘小渔船正晃悠悠地漂着。
“出海做什么?”我在她身边坐下,她立刻把腿搁在我膝盖上,帆布鞋尖蹭着我的裤脚。“捞海菜呀!”她眼睛亮晶晶的,“上次在礁石缝里看见的龙须菜,拿来凉拌肯定好吃。”话音未落,已经蹦起来翻找草帽,发丝间还沾着煎鱼时溅的油星。
我们提着竹篮来到海边,退潮后的滩涂露出大片褐色的礁石。林爽蹲在一块凸起的礁石旁,用小铲子小心翼翼地铲着附在石面上的龙须菜,白裙膝盖处很快又沾了泥。“看,这像不像绿色的头发?”她举起一丛海菜,上面还缠着枚小海螺,“说不定是海的女儿掉的头发呢。”
忽然有浪花扑上礁石,溅得她满脸水珠。她笑着甩了甩头,草帽歪到一边,露出被晒红的额头。我伸手替她调整帽子,指尖触到她汗湿的发梢,忽然想起早上她在厨房煎鱼时,也是这样带着股热乎的、生机勃勃的气息。
竹篮渐渐装满时,她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浅滩:“那边有青口贝!”说着便踩着湿沙跑过去,帆布鞋在滩涂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我跟着她蹲下,看她用贝壳撬开青口贝的壳,里面的贝肉在阳光下闪着珍珠母的光泽。“晚上煮海鲜汤吧,”她把贝肉放进篮子,忽然凑近我耳边,“要加你泡的酸柠檬哦。”
归途中,她把草帽摘下来装青口贝,自己则顶着烈日走,发梢被晒得发烫。我想替她分担些重量,她却把竹篮抱得紧紧的:“船长负责掌舵,水手当然要负责搬货啦!”路过防波堤时,她忽然停下来,把一枚小海螺贴在我耳边:“听,里面有我们今天的声音呢。”
回到家时,夕阳已经把海天染成蜜色。林爽冲进厨房洗海菜,我坐在阳台剥青口贝,看她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被夕阳拉长。锅里的水烧开时,她忽然唱起歌,跑调的旋律混着蒸汽弥漫开来,我忽然觉得,这小小的厨房,此刻正盛着整个夏天的温柔。
“开饭啦!”她端着海鲜汤出来,白裙上的泥点已经变成了深褐色的勋章。汤里的龙须菜舒展着,青口贝张着壳,露出鲜嫩的贝肉。她给自己和我都倒了杯梅子酒,举起杯子时,夕阳的光恰好落在她眼底:“敬今天的海菜,敬没被海浪冲走的我们。”
我们碰杯的瞬间,窗外的海鸥掠过,衔走了最后一片晚霞。林爽的帆布鞋还搁在阳台,鞋底的泥沙里嵌着几根龙须菜,像谁在上面种了片小小的海。而我们,正就着这咸咸的海风,把属于彼此的时光,一口口熬成最鲜美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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