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番市的梅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五月三日傍晚六点十七分,乌云如墨般压城,秦明刚把最后一份病理报告归档,窗玻璃便被豆大的雨点砸出细密的水痕。他摘下乳胶手套扔进垃圾桶,指腹还残留着尸检时沾染的福尔马林气味,混着远处滚来的闷雷,让后颈泛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秦科长,林队让您去会议室。"实习法医小陈探进半个身子,白大褂领口歪得不成样子,"说是城郊有重大案件。"
秦明扯下实验服挂在衣架上,路过解剖室时下意识扫了眼冰柜——今早送来的交通肇事尸体还安静躺着,脚踝处的生活反应疤痕在冷光下泛着青白。他摸出手机给大宝发消息,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带痕检箱,五分钟后出发。"
刑侦会议室里,林涛正对着投影仪皱眉。幕布上是张卫星地图,城郊废旧工业区被红色圆圈圈住,边缘锯齿状的阴影像道正在溃烂的伤口。"报案人是拾荒者,"他抽出一支烟却没点,"下午四点左右发现工厂二楼有异味,进去后看到七具尸体呈扇形排列。"
"七具?"刚推门进来的大宝惊呼,手里的勘查箱差点掉在地上,"连环杀人?"
林涛点点头,鼠标划过地图上的公路标识:"现场离最近的居民区三公里,工厂去年倒闭后一直闲置。报案人说尸体已经腐烂,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三天以上。"他看向秦明,目光在对方泛青的眼下停留半秒,"市局已经封锁现场,痕检组正在外围布控。"
三辆车组成的车队驶入工业区时,雨势骤然变大。探照灯刺破雨帘的瞬间,秦明透过车窗看见锈迹斑斑的"宏远机械"招牌在风中摇晃,铁皮碰撞声混着雨声,像某种不祥的前奏。警戒线内,年轻警员正搀扶着脸色苍白的报案人往外走,那人怀里还抱着个蛇皮袋,露出半截易拉罐拉环。
"秦法医!"负责现场保护的小李迎上来,靴底在积水中踩出啪嗒声,"尸体在二楼东侧厂房,味道有点重......"
解剖服的拉链拉到下巴时,秦明闻到了那股气味。不同于普通腐尸的酸臭,其中夹杂着某种焦糊味和金属腥气,像有人把腐烂的血肉和生锈的铁钉扔进滚烫的油锅里烹炸。大宝戴着防毒面具,声音闷闷的:"会不会用了化学药剂?"
厂房内的景象比想象中更触目惊心。七具尸体呈扇形分布,头部均朝向中央的水泥柱。最近的一具尸体穿着黑色连帽衫,面部已经高度腐烂,蛆虫从眼眶里爬出,在下巴处聚成蠕动的白团。秦明蹲下身,手电筒光束扫过尸体颈部——那里有一道整齐的切口,深至颈椎,切口边缘呈现不规则的炭化痕迹。
"生前伤,"他用镊子夹起一块皮肤组织,"切口周围有生活反应,灼伤应该是死后造成的。"
林涛的勘查灯照向水泥柱,光柱里突然闪过几点反光。"过来看看!"他蹲在柱子底部,用物证袋小心套住半枚带血的指甲,"甲床撕裂伤,应该是被害人反抗时留下的。"
大宝举着比例尺拍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秦明注意到尸体右手姿势异常。他戴上手套轻轻掰动僵硬的指节,掌心里掉出半片带血的锯齿状金属片。"像是美工刀刀片,"他对着灯光观察断口,"断裂处有锈迹,可能来自现场工具。"
雨越下越大,厂房顶棚开始漏雨。痕检员小张举着相机倒退时,鞋底突然踩到什么东西,险些滑倒。"秦法医!"他蹲下身,用镊子夹起泥土中的异物,"是纽扣,看材质像是制服上的。"
那枚藏青色纽扣躺在物证袋里,边缘还沾着几根纤维。秦明瞳孔微缩——这种制式纽扣他再熟悉不过,三个月前破获的"校服连环杀人案"中,凶手正是用相同款式的纽扣作为纪念品。
"林队,"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让小张立刻比对全国未结案件数据库,重点查近五年内作案手法涉及灼伤、切口整齐的连环杀人案。"林涛刚要开口,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接通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什么?市立医院停尸房被盗?"
凌晨一点,市立医院地下二层。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不住空气里的腥甜,冷藏柜的玻璃门上凝结着水珠,像无数双流泪的眼睛。值班护士抱着记录本发抖,指甲在塑料封皮上掐出深深的痕迹:"我、我就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发现3号柜被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