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一转,目光悠悠落在我身上,似笑非笑地问道:“关县长平日里可有什么消遣,喜欢下棋吗?”那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却明显是想要探出我内心深处的底细。
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回应道:“酆总,我出身于一个世代务农的农耕之家,自幼家境贫寒,每日里只知寒窗苦读,盼着有朝一日能跳出农门,改变命运。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之事,于我而言,就像天边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即,莫说是精通了,就连亲眼瞧瞧别人下棋的场景,都未曾有过几回。”
我这番话,表面上是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极低,姿态谦卑,实则暗藏机锋,如同绵里藏针。字里行间,似在不经意间点出他与冯磊,一个凭着省长家公子的家世背景,一个借着与沈鹤序的姻亲关系,才得以在官场或商界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而我,却是靠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拼搏。
他仿佛并未听出我话中的深意,脸上的笑意不减,眼神却愈发深邃,自顾自地说道:“关县长虽不通下棋之道,可在我看来,却是个深谙棋局奥秘的高手,即便在棋局处于劣势,看似穷途末路之时,也能冷静沉着,频出险招妙招,巧妙地扭转乾坤,让原本无望的局面峰回路转,绝处逢生。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欣赏了。”
我心中一凛,面上却立刻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摆手道:“酆总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把我夸得云里雾里,毫无来由,我实在是不敢当啊。”
他紧紧地盯着我的脸,目光如炬,仿佛要将我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都看穿,缓缓说道:“你能用两份精妙绝伦的对赌协议,巧妙地促成了启航入资达迅这件事,这在整个投资界,也算是一个经典案例了。以后啊,我在那些整天自命不凡、牛逼哄哄的圈子里人面前,可又多了一件可以吹嘘的谈资了。说到这,我还真得好好感谢关县长,成全了这桩合作。”
刹那间,刚进门时那方黄花梨匾额上“藏拙”二字如灵光乍现,在我脑海中熠熠生辉。这二字此刻竟在我心底生出曲径通幽、柳暗花明之妙,似一道隐秘的暗语,提醒我需收敛锋芒、以退为进。我迅速稳住心神,嘴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谦逊笑意,赶忙说道:
“酆总,我虽没在商海浮沉打拼,却也深谙‘有钱大家赚’这个浅显却深刻的道理。今日斗胆说句托大的话,能促成启航这艘投资界的巨轮与我们开发区头部企业携手合作,一直是我们管委会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心愿。要知道,再优质的产业,若没有雄厚资本的推波助澜、保驾护航,就如同无根之萍、无翼之鸟,又怎能在这瞬息万变的市场浪潮中发展壮大、展翅高飞呢?我们开发区一直盼着能有像启航这样实力强劲的资本注入,为企业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共同开创一片繁荣的新天地啊。”
岳明远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赞许。他轻轻抬手,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掌,掌声清脆响亮,似是对我这一番言辞的由衷认同。
何志斌一直竖着耳朵,眼睛滴溜溜地在我和岳明远之间打转,此刻见主子鼓掌,哪肯落后半分,忙不迭地学着他主子的模样,用力地鼓起掌来,那夸张的姿态,仿佛要将手掌拍破,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活脱脱一个溜须拍马的跟班模样。
一直静静坐在一旁、默默无言的冯磊,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闹氛围裹挟其中。他本就神色复杂,此刻见众人都鼓掌,只好尴尬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手掌,那动作略显僵硬,脸上的表情更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交织着不甘、无奈。
岳明远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不紧不慢地接着说:“关县长,我也不瞒您,以启航投资的实力,入股达迅集团这种事儿,于我们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case。有何总亲自出面操持,一切自然水到渠成。不过今日,我特意想与关县长您见上一面,实则是因我向来求贤若渴,一直盼着能与您这样的人物结为朋友。”
“朋友”二字,在寻常语境里,本应是身份对等、情趣相投、志向相合之人之间,凭借真心与情谊缔结的关系。可此刻从岳明远口中说出,我却敏锐地捕捉到另一层深意——他分明是想将我纳入他们精心构筑的利益圈子,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心中虽然警醒,面上却依旧挂着谦逊的笑容,赶忙摆手道:“酆总,您可太抬举我了。我出身平凡,毫无背景势力可言,更无真才实学傍身,哪里敢与您和这样的大人物称兄道弟、结交往来呢。”
岳明远听闻此言,目光依旧柔和似水,没有丝毫因我的不识抬举而生出不悦。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我,语重心长地说道:“关县长,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单打独斗可是行不通的。您想想,就算您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没有属于自己的坚实圈子,谁又会将您推上真正能施展抱负的高位呢?您说自己没有背景,这恰恰是您的优势。那些出身显赫、背景深厚之人,或许能得到诸多便利与助力,但在旁人眼里,就难免心生敬畏,不敢轻易靠近。还会暗中提防,生怕被他们算计。而像您这样毫无政治背景的‘素人’,反倒像是一张纯净的白纸,有着无限的可能,更容易于无声处起惊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眼神里满是真诚,没有丝毫的虚伪与做作。我深知,他这般苦口婆心,绝不仅仅是为了将我拉入他们的阵营,更是想要彻底收服我的心,让我心甘情愿地成为他们利益链条上的一环。而真诚,无疑是他手中最好用的一把钥匙。
我心中犹如擂鼓,思绪翻涌。倘若继续这般决然拒绝,在这些人眼中,怕是真的要被视作不识好歹、不识时务之徒了。毕竟,“得不到就毁掉”的狠辣手段,向来是他们这类人在利益博弈中惯用的伎俩。我虽一心秉持着原则与底线,可又怎敢拿自己的仕途命运、身家性命去赌这一场毫无胜算的局呢?
思及此处,我迅速调整状态,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显得坦诚真挚,语气也愈发推心置腹起来:“酆总,能与您结识相交,于我而言,真可谓是祖坟冒青烟、撞了大运般的幸事。只是我如今两手空空,既无尺寸之功傍身,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投名状,这般贸然与您称兄道弟,实在是心中惶恐、羞愧难当啊。”
他听闻此言,顿时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那笑声在房间里回荡,仿佛带着某种掌控全局的自信。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透着几分玩味与亲昵,说道:“关县长果真是心思通透之人,想必早已猜到了我的身份。实不相瞒,酆姓乃是我的母姓。在这错综复杂的生意场上,为了少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向来以‘酆远’这个名字示人。不过今日,既然咱们已然算是一家人了,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正式告诉你,我便是岳明远。”
说这话时,他已然不再用那些客套的敬语,言语间尽显亲昵与熟稔,显然是将我视作了自己人。我轻轻点头,目光中流露出理解与敬重,缓缓说道:“酆总这般大隐隐于市,深藏不露,真可谓是当代隐于尘世的世外高人,令人钦佩不已。”
他听后,笑意愈发浓烈,眼角的皱纹都堆叠在一起。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说起这投名状,其实你早已献上了。此次达迅集团的事情,你能以如此巧妙的方式,让双方都得到了最为圆满的解决,当居首功。何总使出的妙招,你不仅接得稳稳当当,还能举一反三,以自己的智慧和手段将其完美落地,这便是你实实在在的功劳啊。若是换作那些愚蠢短视之人,恐怕只会将局面搅得一团糟,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不过你且放宽心,我岳明远向来有仇必报、有恩必偿,如果真得让我受到了损失,我一定会从对方的身上加倍找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