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天舒即刻转向唐远,却见他只是摇头不言。
“爹爹,情形不妙啊,”唐月儿用极轻的话音在父亲耳边道,“二公子为何到了这时都还不现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少昀自上了这擂台起,便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虽说比试只是点到为止,可适才与萧清瑜交手的几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毕竟拳脚无眼,只要有心取人性命,随便弄出个伤重不治,再推说自己功夫不到家,下手不知轻重,也是再为简单不过的事。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绝不肯让妻子涉险。
“从比武开始到现在,上这擂场的便都是小辈,”唐远沉吟片刻,紧蹙眉头,对唐月儿道,“眼下我等也不便出手,但若那姓萧的真打算下毒手,为父定会出面阻拦。”
“杨兄请——”萧清瑜仍是不露声色,然而话已出口,身形已然如离弦之箭般,向前飞纵而出,但见他衣袂翻飞,劲风过处,连空中飘舞的雪花也不住震颤,四散飘飞。
杨少昀振臂格下他一掌,右腿向前横扫这厮下盘,然而在小臂触及他掌风之时,便觉他掌中劲力仿佛包含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几乎令他窒息。便只得向后退开三步。
“不对劲……”梅韵心立刻站起身来,忧虑之色溢于言表。
按说杨少昀本已是后生一辈佼佼,至少从雪山一战来看,他的全身而退,已足以证明他绝非泛泛,与当时的萧清瑜相比,也算是不分伯仲。可如今看来,不敌他也便罢了,三招未过便显露颓势,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杨少昀亦很快理清了思绪,仔细想来,萧清瑜虽精进非常,但手法却未免有些急于求成,虽劲力十足,漏洞却也颇大。应付这般对手,硬碰硬着实不宜,若能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未准还能有些成效。
是以他立刻转换战略,不再与之硬拼,在台下的梅韵心自然也看得懂,然而二人毕竟力量悬殊,此法也不过只能周旋,绝非长久之计,又如何令她放心得下?
萧清瑜起初占了先机,本想乘胜将之击溃,却不想一连十数招也不曾得手,反倒见对方出手越发从容,于是生了顾忌之心,多番虚招试探,只等着对方心急,好找出破绽制胜。
在擂场一侧,整齐摆着一排兵器架,刀枪剑戟,五花八门的兵器皆有,却都为木制,这般摆设,一是因四方豪杰皆有所长,并非都擅赤手空拳对阵,二来皆取木制兵器,也是为防刀剑无眼,当真伤了人。
缠斗愈久,萧清瑜便愈是厌倦对面百般闪避而不正面对阵的僵持之态,当下便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柄木制长剑,手腕轻抖,向前挺刺而出,只见落雪纷乱,环绕在擂上这两个如玉一般的年轻人周围,只叫人看不清当中情形,然而下一刻,殷红的血珠便随着一声闷哼,在雪中飞溅而出。
“夫君!”梅韵心足下有如生了风,当下一个纵步跃上擂场,飞快瞥了一眼胸口中剑的丈夫,立刻便托着他的身子,向后疾退开去。
可她退得再如何迅速,也快不过萧清瑜。
“休得伤人!”唐远说着便要飞身下场救人,却只觉眼前风雪之中蓦地闪过一道人影,快得令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三分。
紧跟着,这人影便在擂上双方正中站定,一手捏着萧清瑜手里的木剑剑锋,清冷高傲的目光则居高临下将场中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
来人是个女子,容颜清绝,一身鹅黄衣衫,迎着漫天飞雪,目光在场中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萧清瑜身上,唇角随之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
“木剑也能伤人,功夫不错嘛。”女子说完这话,两指运劲,将捏在手中的木剑剑锋生生捏碎。
众人看着那柄木剑在她手中化为齑粉,散于雪地中,一个个都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多谢相救,”梅韵心连忙搀着丈夫退下擂场,却在回头对恩人道谢的一刹愣住,“我见过你吗?你是……”
女子并不理会于她,只是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随即扭头瞥了一眼唐远,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你难道是……”
唐远当下愣住,一时之间,回忆犹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就在他即将脱口唤出这女子名姓前,站在他身旁的唐月儿已失声高喊:“周姐姐?你是周姐姐吗?”
众人一时哗然。
不错,唐月儿口中的“周姐姐”,正是当今扶风阁掌事之主周素妍。
“多日不见,原来周阁主已恢复容貌,真是可喜可贺。”卓超然拱手恭维。
“男人真是肤浅,就只能看见女人的脸。”周素妍似乎懒得搭理他,只是回头瞥了一眼同样诧异的萧清瑜,道,“小子,我来同你比试,够格吗?”
“你?”萧清瑜不禁蹙紧了眉。
他在金陵曾与周素妍有过交手,照理来说,这女人的身手,比起凭借“千岁枯”的药性而使功力猛增的他而言,根本不在话下。
可为什么方才她竟能徒手毁去他手里的剑?
不仅如此,远远观望这一切的唐远,也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眼前的周素妍,言行举止,丝毫都不像是当年那个端庄自持,举止大方的名门之后,反倒有些不符合她这般心性之人的媚态,但若直接挑明,反会助长萧清瑜气焰,对眼前局势极为不利,便只好把内心的疑问压了下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前面几场比试,虽然气氛紧张,比试双方却各自持有礼数,开场皆有行礼,然而这一场,这本该知书达礼的“周素妍”却并不理会这些,直接便对萧清瑜出手了。
萧清瑜一见她这步法,脸色立刻就变了。
日前在金陵城外,他也曾见过这样的步法,却并非出自周素妍,而是另一个女人。
一个协助他们离开金陵的女人,江湖人谈之色变的“千年女妖”裘慕云。
他不知这女人竟有这般手段,换了其他人的面貌来对付他,只是不等他开口说话,裘慕云便已一掌拍在他胸口,令他重重摔下擂台,口吐鲜血而不能言。
只可惜这其中的微妙,在常诸人均不能察觉,毕竟,裘慕云的武功与扶风阁那窃来之物,均来自金陵密室尽头的墓穴,当中差异甚微,加之众人也不知萧清瑜得“千岁枯”加身,只当是周素妍过去因身体残废而无法施展全部功力,今日所露方为真章。
其实若非萧清瑜轻敌,倒也不至于一招落败,只是方才万万不曾料得眼前之人身份,这才失了先机。
不过细细想来,合各大门派掌门长老之力亦不及的裘慕云,对付一个萧清瑜,又算得了什么呢?
裘慕云冷哼一声摇头,眼中俱是鄙夷。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渐近,约莫二十余骑,远远便能瞧见雪地里四溅的冰花。而这骑行之人当中为首的,正是叶枫。
“是叶庄主来了。”本在一旁询问杨少昀伤势的贺峰见此情形,稍稍嘱咐几句,便与唐远、卓超然等人一同上前相迎。
“此人并非周阁主,万不可信她!”叶枫似乎是赶路赶得太急,一时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指着裘慕云,道,“沈姑娘,你为当年之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沐剑山庄,着实令人所不能忍,今日索性在群雄面前,把话挑明了说罢!”
裘慕云起初还猜他是否已经识破自己的身份,但闻他口中唤的是别人的名字,便又放下心来,轻笑一声,道:“你这说的又是什么话?我是谁?你倒是再说一遍。”
“沈姑娘,当年之事,来龙去脉你我再清楚不过,那些旧账叶某尚未同你清算。如今你又冒他人身份,来此间搅局,乱各派剿灭魔教之大计,我等又岂能容你继续在此放肆?”叶枫所言,虽尽是仁义道德,提及关键之处却都模棱两可,将自己从中摘得干干净净,在不知他与沈茹薇等人之间恩怨的裘慕云听来,虽不了解根源,却也多少能猜到,这厮定是以为封住密道与墓穴连接入口之事乃沈茹薇所为,想是怒极,要置她于死地了。
“叶庄主远道而来,想必十分辛苦,”卓超然示意弟子斟茶递上,随即扭头看了一眼裘慕云,道,“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
“狗急跳墙而已,又何必多言?”裘慕云今日代战,不过是被沈茹薇点破其所行之事于她有损,才做出的交换罢了,如今事成,未免多生事端,自是不可久留。是以她丢下这句话后,便即退开一步,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即刻转身疾纵开去。
“快追!”叶枫见状大呼。
各大门派今日所见一切,均出乎意料之外,直到此刻也还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可他们瞧着叶枫这般紧张之态,直觉便想这应当不是小事,于是都咋咋呼呼跟着他去追人了。然而一干人等追到城外时,却看见一人坐于城墙之下吹笛,鹅黄衣衫落满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正是周素妍不假。
唐远瞧见她时,立刻便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与方才所见的那位眼神已截然不同,可这衣裳,身段以及容貌,却是完全一样的。
“沈姑娘,”叶枫来得仓促,根本没能察觉到这微妙的不同,他指着周素妍,道,“周阁主容貌纵能复原,也绝不可能如你今日这般行走自如。沈姑娘,未免被拆穿太过难堪,叶某劝你还是认了吧。”
“认什么?”周素妍闻声放下手中竹笛,抬眼望他,眼中似有困惑,“我恢复如初,叶庄主不为我感到高兴么?”
“叶庄主,”唐远眉头紧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掌门,”叶枫呼吸渐趋平缓,想已胸有成竹,“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就在两年前,一个叫做青芜的女人,在江湖之中声名鹊起,玄澈大闹碧华门之时,那个女人,也在西岭雪山之上。”
“老夫当然记得,”唐远略略颔首,道,“不过,老夫也曾听闻,那位姑娘去年便已销声匿迹,似乎是为人所害。”
“那位青芜姑娘,九年前曾在我沐剑山庄小住,她的父亲,便是卷入先父之死疑案中的沈肇峰,而那个女人,也并不叫什么青芜,而是姓沈,是沈肇峰的小女儿,叫做沈茹薇。”叶枫念出沈茹薇名姓时,目光不觉望向周素妍,道,“此女擅易容之术,几度探入我沐剑山庄当中,更曾当众挑衅岳长老,而这些,庄内之人皆可做证。”
言罢,叶枫转向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裴磊与尹鸿煊二人,以眼神示意他们开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的确,不久之前,那位沈姑娘的确到过沐剑山庄,”尹鸿煊点点头道,“不过,并未改换容貌。”
“既然如此,叶庄主为何要说,这位沈姑娘与青芜是同一个人?”生性多疑的卓超然听了这话,都觉得摸不着头脑。
“当然是因为那位许玉兰许姑娘,”叶枫娓娓道来,“此女曾因家变,被青芜所救,二人一同居住在扬州一处叫做‘点翠轩’的宅子里,后来,人人都以为青芜不在人世,却出现了一个叫做谷雨的女人,她与许玉兰同行同住,先是栖身于马帮,而后几经辗转,最终又到了扶风阁。”
要说沈茹薇这名字,在场大多数人听来都不知其相貌,可提到谷雨,有些人便恍惚想起这么一号人来。
唐远听着这话,不禁蹙起眉来。
他也是头一回知道沈茹薇的真实身份,只是着实有些诧异,她与沐剑山庄和扶风阁,竟会有着如此渊源。
“叶庄主说了这么多,是想证明什么?”周素妍淡淡笑道,“就算我扶风阁内,真有这样的人,又如何能证明,我不是我自己?”
“说到底,沈姑娘你处心积虑做出这么多事,也不过就是为了当年的私怨而已,可你与叶某的恩怨,私下清算便是,今日来此搅局又是为何?”叶枫凝眉,目光变得越发深邃,“还是说,沈姑娘另有打算?”
“真是可笑。”周素妍平静道,“我在雪山承青芜相救,方留下这条性命,玉兰又是她的朋友,我收留恩人的朋友,难道也是错吗?”
“萧璧凌虽有风流之名在外,却从未有任何女子能长久在他身边,青芜与他私交如何,想来也不必叶某言说。此后青芜销声匿迹,在他身边又出现了一个叫做谷雨的女人,偏偏这个谷雨,不久前来到我沐剑山庄,自称就是当年的沈茹薇。”
“真有此事?”各大门派中人今日虽已见了太多怪事,对此却仍旧感到诧异,一个个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所以,这就是叶庄主指我非周素妍本人,而是他人易容的缘由?可叶庄主不是一直声称老萧对你妹妹高婷始乱终弃吗?”周素妍摇头,轻笑一声道,“多情之人,怎可以常人之心度之?对了,为何沐剑山庄之事不可详说?所以直到今日为止,当年的真相,叶庄主依然不打算公开吗?”
“你这话是何意?”
周素妍见叶枫眸中已露杀机,不觉摇头笑道:“方铮旭图谋不轨,与岳鸣渊勾结害死叶老庄主,只是如此简单的两句话,叶庄主也不肯说么?”
“你说什么?”唐月儿惊呼之后方觉不妥,连忙伸手掩口。
这场多年悬而未决的血案,就被周素妍这样两句话轻飘飘带过,听起来既不像真的,又像是真的。
“当年之事,岳鸣渊父女逼死沈肇峰一家,即使报仇,也不会算在你叶枫的头上,所以,叶庄主今日之举,又是缘何而起?”周素妍略一耸肩,随即站起身对众人道,“各位英雄不必在意,都是误会,只是我还好奇一件事,就是叶庄主究竟打算如何证明,我不是我。”
叶枫的脸色渐渐变成了铁青色,他伸出右手,摊开掌心,当中是一只青瓷胭脂盒。
“此物可除去脸上伪装,周阁主可敢一用?”叶枫逼视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问道。
“如果不是,叶庄主又待如何?”周素妍反问,眸底闪过嘲讽之色。
恍惚之间,叶枫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表情蓦地由晴转阴,变得十分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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