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妨有话直说。”沈茹薇仍旧微笑道。
“我儿如今被你蛊惑得神魂颠倒,可我却不会,”陈梦瑶在她跟前站定,目光凌厉如冰锥一般刺了过来,“你最好离他远一些。”
沈茹薇听罢不言,只是摇头嗤笑,眼中俱是讥讽之意。
陈梦瑶登时怒了,嗓音也抬高了几分:“你在笑什么?”
“当然是笑夫人您,自以为是,”沈茹薇坦然开口,“母子团聚不易,您最先想到的,竟不是缓解这多年的隔阂,反而只是为了自己的喜好,对他横加干涉,反致生疏,这难道不可笑吗?”
“你……简直放肆!”陈梦瑶怒极之下,向前踏出一步。
“夫人,我劝您说话还是小声一些,”沈茹薇道,“不论是将他吵醒,还是让其他人听见,都不好。还有,您似乎弄错了一件事,天地君亲师,您一条都不占,我又何必受您管束,您说是吗?”
陈梦瑶当下色变,一个耳光扇了上去,却不想半路便被沈茹薇扼住手腕,半分动弹不得。
“你最好……”由于无法宣泄的愤怒,陈梦瑶的身子开始发出颤抖,“最好……再也别让我看见……”
“求之不得。”沈茹薇莞尔,随即松开她的手,不经意般回身望了一眼萧璧凌卧房的方向,道,“他最需要的,是您的关心,而非约束。”
言罢,即刻拂袖而去,连头也不回。
由于各大门派已将城中靠近飞云居的几间客舍都包了下来,沈茹薇便只能宿于一家地处较偏的小客舍中,眼下暂无事可做,便早早回了房中,然而就在她打算关上房门时,却听到一阵极轻的呼吸声从屋角传来。
沈茹薇戒心顿起,眉心微微一动:“谁在那儿?”
那人发出一声轻笑,算是回答。
她没再多问,而是点起了房内所有的灯,这才看清,屋角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在他身边,还散落着一把出了鞘的环首刀与伤痕累累的刀鞘。
除了冷君弥,还会是谁?
“不知冷兄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沈茹薇用手轻捋裙摆,旋身入座,拿起桌上的茶壶掂了掂,却发觉是空的。
“壶中就算有水,你敢喝吗?”冷君弥笑问。
不知他是否才与人交过手,发冠也不知去了何处,一袭长发披散开来,额前附着的几缕青丝凌乱地交缠在一处,俊逸的面庞因而显得有些苍白。
沈茹薇放下空壶:“夜深了,我要休息,若是没事的话,就请出去。”
“你不好奇我为何会在这吗?”冷君弥唇角微挑。
“你是沐剑山庄的人,同我有何关系?”沈茹薇笑答,“不好奇。”
“你我果然是始终说不到一块去,”冷君弥轻轻摇头,道,“我受了内伤,借你这地上躺躺,可还介意?”
“当然介意。”沈茹薇淡淡道。
“怎么?尚未嫁做人妇,便如此三贞九烈,连与那位萧公子以外的男人说话都如此不客气?”冷君弥调笑道。
“我发现你们男人想事情,怎么都离不开那点自以为是的龌龊心思?”沈茹薇说话也毫不客气,“只是看你不顺眼,也得经过男人同意吗?”
“看我不惯?”冷君弥轻笑,“你我不是一样的人吗?”
“当然不一样,”沈茹薇眼中笑意,略带讥讽,“我看你还是早些回金陵去见叶庄主罢,别赖在我这。”
“他只想要我死。”冷君弥的脸色陡然间沉了下去。
“哦?那又如何?”沈茹薇不以为意。
“你与沐剑山庄纠葛至深,应当不会不知道,那里原不姓叶,而是姓薛。”
“那就难怪了,”沈茹薇神色淡然,“你是薛家的后人罢?在叶枫与岳鸣渊当中来回周旋,目的只是要让他们两败俱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如此聪明,委身在那个男人身边,不觉得可惜吗?”
“此话怎讲?”沈茹薇连眼皮都未抬起一下。
“他是个毫无野心的人,”冷君弥道,“跟在他身边,你永远都只能做一个最普通的女人,相夫教子,了此残生。”
“为何是我跟着他,而不是他跟着我呢?”沈茹薇愈觉此人说话索然无味,“谁依附谁,谁从属于谁?你这人的想法,我也是看不明白,为何非得有一高一低,一尊一卑?非得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女人,难怪沦落至此,也无法博人半点同情。”
“那我可真是好奇,怎样的男人才最吸引你,”冷君弥言罢,哈哈笑了两声,继而长叹道,“的确是叶枫想得更深远,借镜渊之名将我等赶尽杀绝——看你如此轻松,可是大仇得报了?”
“你要祝贺我吗?”沈茹薇笑道,“是否还要送礼钱?”
“可惜我身无分文,只能欠着了。”冷君弥道。
“那就不必了,”沈茹薇说完,便即起身,拉开房门。
“你要去哪?”
“你不肯走,我便只好退了这间房,让这里的伙计来料理你。”沈茹薇言罢,抬足正欲跨过门槛,却觉身后一阵劲风猛至,只如刀锋一般从她颈侧擦了过去。
她觉出这不过虚晃一招,便即向旁闪避,回身翻掌将已飞纵到她身旁的冷君弥推开,然而掌势不及收回,五指指尖几乎是同时一紧,脉门向臂弯内的穴道逐一感到压迫,生生将经脉内本飞快流转的真气压下。
沈茹薇大惊,立时退到门外,低头查看方才所用的右手,才发觉从五指直到肘弯,已被套上了一个古怪的机关装置,各处穴道皆覆有木盖,将经脉闭锁,气息完全阻滞,丝毫使不上力。
见着此物,她心下已然明白了些什么。
“这么快又让你找到了合作的人吗?”沈茹薇冷笑着抬起右臂,道,“还给了你这么个东西?”
“远远不止。”冷君弥唇角微挑。
沈茹薇立刻觉出不妙,她隐约听到从那机关的木盖下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机簧响动,紧跟着几处大穴便觉一阵酥麻,浑身的力气便像是被人抽干一般,远不止右臂,就算是未被束缚的左手乃至双足,都动弹不得。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下去,冷君弥倒是懂得惜花,当下便伸出一只手来将她身子搀稳、
他朝沈茹薇望了一眼,眸中既有得逞的狂妄,亦有挑衅。
“你总是要输我一筹,不是么?”冷君弥将脸凑到她耳边,压低嗓音,道,沈茹薇冷哼一声,并未回答。而冷君弥也不再自讨没趣,而是斜掌在她颈后一切,将她打昏后扛上了肩,不过转瞬的功夫,便已飞纵上墙。
夜深风寒,冷君弥想起沈茹薇曾患寒疾之事,便将身上的氅衣脱下盖在她身上,旋即一身紫棠色融入暗夜,很快便消失不见。
沈茹薇也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待得醒来之时,却已置身于一间空荡荡的房中——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间密室,除了一张供她所躺的木板床,再也没有其他陈设,四面也没有窗户,甚至连门缝都找不到,只有一些向墙内凹进去的小孔似与外界相连,流通着房内压抑的气流,四壁悬着的灯火也被一种十分古怪的,非纸非纱的半透硬物包裹着,丝毫不与房中的人争抢这稀少的空气。
她的琴与刀,被整整齐齐放在床头,那个叫做白鹿先生的人就站在她跟前,仍然戴着那张古怪的面具。
沈茹薇坐起身来,明媚的面庞不露丝毫惊异之色,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你到底是谁?”
白鹿先生将手扣在面具下方,却未急着揭开,而是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的声音,变化的确很大。”
沈茹薇心里剧烈一跳:“我认识你?”
白鹿先生不言,沉默良久,方缓缓揭下脸上的面具。
这是一张尽管被岁月添上了纵横的褶皱,却依旧掩盖不住精致眉眼的容颜,同样的桃花眼,眸底也同样是喜忧难辨的深邃颜色,就像竹隐娘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果然是女儿肖父,你与你父亲的容貌,还真是相差无几。”
沈茹薇的身子僵住了,过了许久,她的喉头隐隐发出气息抽动的声音,下颌深处也跟着这气流开始颤抖。
白鹿先生就是沈肇峰,这是很久以前,萧璧凌曾有过的一个突发奇想的猜测,可却由于藏身之地与凝霜谷全无干系,而沈肇峰当年又是“自尽”,便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测,也从未对沈茹薇提起。
沈茹薇喉间气息的抽动越发加剧,似是抽噎的前兆,可这个声音只持续了片刻,便被她强行提气压了下去——扣在她右臂上的机关早已被人除去,她的力气也早就恢复了。
更何况,她从来都是那个,从不会让任何人轻易窥见她心绪之人。
哪怕亲生父亲就在眼前,也不例外。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白鹿青崖,真是久违啊,父亲——”说到“父亲”二字时,沈茹薇两侧牙关不自觉咬紧,音调也被拖长,这二字之中,饱含着千回百转的心绪,竟分不清是喜是忧,是悲是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从小到大,她与沈肇峰见面的机会,寥寥可数,也就是还在父亲尚在考功名的那几年间,与她相见的次数稍稍多些。沈茹薇是家中幺女,在沈肇峰盛年时,她还是个尚可逗乐的孩童,也是因此才得到了父亲的些许关注,对他音容多了些许印象。
这少得可怜的父女之情,是在八年多前的那场灭顶之灾后,渐渐在她心底酿出了些可称得上是美好的怀念,然而到了此刻,这残存的一丝美好也被现实击碎,变成这天底下最无稽的笑话。
沈茹薇大抵能算得上是个果决之人,可这由理性操控的躯壳,往往承受着比常人更大的苦楚。
这一刻,尤甚。
“想说什么,便直说。”沈肇峰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直令沈茹薇有种在与一尊木甲人对话的错觉。
“我想知道,站在我眼前的是谁,”沈茹薇说着这话,明丽的眸子仿佛忽然沉入泥淖之中,不复澄明,她的脸上多了一种十分怪异的表情,凄凉,自嘲与无边的彷徨如同三种颜色不同的水倒入一只大碗之内,被搅和成色彩不明的浑浊液体,辨不清本来颜色,“我在和谁说话?是人,是鬼,还是其他的东西?”
问完这话,她却没有给沈肇峰留一点多余的时间,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如若真是您本人,那么我又是谁?是生是死,或是原本就多余?”
“为父知道你受了许多苦……”
“告诉我!你为何还活着?”沈茹薇竭力压抑下的辈分,在这一瞬间通通爆发,这一声,几乎已嘶吼,“叶涛是怎么死的?您酝酿多年的又是怎样一个阴谋?既然有这等能耐,那么当年为何不能救下母亲和姐姐?您这一身杀孽,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
“够了!”沈肇峰大声喝止她,道,“且不说,当年她们的死是我不曾料到的意外,若真如你所言,我救下你们母子四人,你能有如今这一身武艺傍身,不再为人欺辱吗?”
沈茹薇当下翻身下榻,站起身道:“就只是这样?可笑,您的意思是,当年就已预料我今日会是这样吗?若我不曾脱身,也葬身在那金陵城外,你是打算把同样的话,对我大哥再说一遍是吗?”
“你大哥比你懂事得多,”沈肇峰摇头,“最少不会站在这里,对我大声置喙。”
“那是因为他就是个废物!”沈茹薇冷笑道,“一个只会用自己胞妹挡刀的窝囊废,当然要听您的话才有活路,而不是像我,筹谋多年,自以为是地做了那么多无用功,到头来却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如此说来,你是在指责为父?”沈肇峰眼皮微微一动,“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儿。”
“那您呢?又是什么?”沈茹薇心下悲凉到了极限,反倒觉得好笑,“一个冠冕堂皇的爹吗?”
沈肇峰不言,只是冷哼一声。
沈茹薇颓然坐回到木床上,良久不复发声。
“我也是近日得那姓冷的小子相告,才知道是谁害了你娘,”沈肇峰道,“你做得很好。”
沈茹薇别过脸去,一言不发。
她的目光落在照雪的刀柄上,良久,唇角微微一动,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事到如今,多半你也能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沈肇峰道,“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沐剑山庄的密道,所连接的是一处布满机关的墓穴,这也是叶铮昀入赘山庄的缘由。”
沈茹薇仍旧一声不吭。
“只可惜,此人沉迷于那墓穴当中的秘密,应是自己把自己困在其中,而叶涛雇我前去,也是为了找出叶铮昀的下落。”沈肇峰说着,竟自顾自叹了口气。
丝毫不像是“英雄”相惜,更像是居高临下的感慨,以彰显自己的卓识远见。
沈肇峰永远都是这样一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哪怕分别这么多年,也从未改变过。
“那叶涛呢?”沈茹薇冷笑,“当真是方铮旭与岳鸣渊所杀?”
沈肇峰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他已能傲视江湖,无人能敌,多说几句实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都是您的傀儡,您的替死鬼,或许您早就从哪盗取了那半本碎玉诀来,送给了与你合作之人。”沈茹薇若有所思,“是夜罗刹吗?据说叶涛死时,那密道里一盏灯都没有,当时当刻,身处那密道当中的,到底有几个人呢?方铮旭所打中的,只怕都未必是个人吧?”
“你这么聪明,若不是我的女儿,一定是得送去见阎王的,”沈肇峰略一颔首道,“想安生与夜罗刹合作,太难了,我用精铁为他接了一根当初罗刹门反叛时坠崖摔断的腿骨,还有从凝霜谷得到的几段残章,换来了这个局。”
“所以说,当时最少有四个人在密道之中,除了叶涛,还有夜罗刹,加上想要杀他的岳鸣渊,和自以为出手杀了人的方铮旭。”沈茹薇心下狂澜未平,语调却十分平静,“一开始,夜罗刹已知道有人会来杀人,便埋伏在其中,毁了四壁灯火的机关,静待时机,接下来叶涛被岳鸣渊引入密室,后来,方铮旭也进了其中,又或许……在岳鸣渊进去之前,方铮旭便已在其中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方铮旭才是被利用最多的那个人,他的目的是要跟踪叶涛获取进入墓穴的方法,得到完整的碎玉诀,可却与岳鸣渊碰面,三人起了冲突……混乱之下,夜罗刹得手,又用别的方式让方铮旭以为自己打中了叶涛,先行离去。事后方铮旭又瞧见尸首,偏偏岳鸣渊还在场,于是以此要挟,令方铮旭为他所用。”
沈肇峰点了点头。
“可是,谁也没能猜到,你是有意要引火烧身,其实对我们母子四人的处境,您心中清楚得很,我们……还有那个盒子,大概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您很清楚,吴少钧色胆包天,一定会对我下手,我又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必然会与沐剑山庄起冲突,届时无论是被他们找出理由灭门,或是出逐,失去所有庇护,我们一家子,就是众矢之的,您还把盒子交给了最无用的大哥……”沈茹薇说着,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胆边生寒,“您从未打算让我们任何一个人活着,否则,您悲愤‘自尽’的理由,又从何而来呢?谁都说我像您,生性凉薄,一个凉薄之人,怎会为了无关紧要的妻子儿女,放弃自己的性命?我说的这些话,全都是对的,是不是?”
沈肇峰沉默片刻,忽然朗声而笑。
沈茹薇紧紧闭上了嘴,再也没有开口。
“你与轩儿死里逃生,也算是造化,”沈肇峰道,“也好,仇人已死,该安心了。”
“那也是我自己的造化,”沈茹薇站起身来,走到沈肇峰跟前,直视他双目,一字一句问道,“今日,您也不是找我来叙旧相认的,不是吗?我还有多少利用价值?难道要在各大门派当中,做你的内应吗?”
她说完这话,却神情恍惚地摇了摇头:“不对,您根本不需要什么内应,各大门派,根本无人是你的对手,你不过是想有人帮你拿到打开那个盒子的钥匙而已。”
“为父了解你的性子,我想要你做的事,你一件都不会做。”沈肇峰直截了当后。
“我的父亲,真是好威风啊——”沈茹薇干笑两声,将沈肇峰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嗤笑出声,道,“我可以走了吗?”
“你是个识时务的孩子,”沈肇峰道,“决计不会做出让为父失望的选择。”
“呵……”沈茹薇冷笑一声,愈觉浑身无力,过了很久,她才向前踏出一步,却很快收回足尖,回转至卧榻旁,拿起了照雪,目光定定落在了那方楠木琴上。
那方瑶琴上下擦拭一新,似乎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得到了悉心的呵护。
沈茹薇不自觉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琴弦,目光却似痴了。
“他是玄苍的传人,”沈肇峰神情依旧冷峻,“你很清楚,为父想要什么。”
“您一生所追求的都是偃术,可自己学艺不够,始终窥不尽那墓穴当中的机关奥妙,”沈茹薇一面抚摸着琴弦,一面说道,“玄苍的主人……还有这背后将被牵扯出的那些人,您绝不可能放过。”
沈肇峰微微颔首,他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早已脱胎换骨的女儿,眸底竟似有欣赏之意。似乎对她聪慧敏锐的头脑感到十分满意。
“所以,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沈茹薇言罢,便将那楠木琴抱在怀中,另一只手仍旧拎着照雪,转过身来,面对沈肇峰道,“可以让我走了吗?父亲。”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她有意加重了口气。
沈肇峰不言,只是轻轻拍了拍手。
阴暗的密室一侧,一道闸门缓缓向上开启,久违的阳光照入密室,竟让沈茹薇感到有几分刺眼,立刻伸手挡了挡。
她蓦地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悲哀。
往后白云苍狗,世事变幻,这人间却再无她一线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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