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什么疯?”沈茹薇喝道,“把剑放下。”
“你为何同这个女人在一起!”苏易大声质问,一对凤目睁得老大。
“你是不是给他下过什么药?”沈茹薇淡淡瞥了一眼鬼烛,道。
“若是下过药,便不是这般了。”鬼烛道。
“阿易,事出有因,我也是情非得已。”柳华音解释道。
“我早该知道……”苏易情绪渐渐激动,“从你答应交出解药的那刻起……我就该知道,你本与他们也是一路货色。”
沈茹薇心想他又要发疯,便索性什么话也不说,静静站在原地等待动静,倒是柳华音的反应让她感到有些意外,这厮竟出奇地平静,踏着轻缓的步伐,一步步走到苏易跟前,柔声劝慰:“我都知道……你受了太多苦,他们不能容你,亦不知怜你,可我……可我由始至终,都在你身边啊!”
话到此处,他喉头忽然一梗。
他看见苏易脸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伤疤。
苏易眼波颤动,足下向后一个踉跄,忽然冷下目光,直视沈茹薇,话却是对柳华音说的:“那你可知道,是谁伤的我?”
“你是说……”柳华音身子蓦地一颤,继而回首望向沈茹薇,却见她唇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冷笑,只摇摇头道,“苏易,话别只说一半,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很公平。”
柳华音早不是那偏听偏信的性子,加之在金陵与苏易共处多日,早已知晓他对自己的淡漠与利用,只是用情至深难以自抑,适才追逐至今。
听到这话,他的心又凉了几分,却听得鬼烛哈哈大笑道:“你们三个聚在一块,还真是有趣,只可惜啊,这正主,还少了最关键的那个……”
沈茹薇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将刀鞘击中他后颈,使之昏厥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柳华音蹙眉,对沈茹薇追问道,“阿易……阿易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算轻的,”沈茹薇并不打算让柳华音知道苏易脸上的伤疤实则来自萧璧凌抛出的那一剑,认下之后也不做其他解释,只是继续道,“我原还想阉了他,只可惜,实在找不到趁手的刀具。”
柳华音听罢语塞,想起沈茹薇之前的那些话,却又似明白了些什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苏易情绪越发激动,当下奔至她跟前,他比沈茹薇高出大半个头,这般逼视,竟令她颇有压迫之感,“那我问你,你几时识得他,我与他相识又有多久?他从前再如何冷淡,也不至对我挥剑,若非你的出现,他绝不会……绝不会……”
他重复着这三个字,唇瓣亦开始颤抖,他指着自己脸上的疤痕,笑意凄凉:“这伤痕……是他留给我的,他说过……说过许多回,我伤你几分,他便还我几分,还真是……”
话到此处,他瞳孔忽然扩大,呼吸也变得急促,继而指着沈茹薇的脸,道:“你的伤呢?我在你脸上划的那一剑呢?是……难道是华音?是他给你……”
“与他无关,”沈茹薇平静道,“我也是今日才遇见的他。”
柳华音站在一旁,对此是越听越糊涂。
“我不信!”苏易发出狂躁的吼声,他转向柳华音,嗓音因怒极而变得尖锐,“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帮他们?你不是说过吗,你说过……纵天地负我,你亦会为我倾覆天地,可如今你又是怎么做的?”
“我……我并非……”柳华音目色惶惶,摇头辩白道,“我并非不护你啊……阿易,我只是不愿你因我的偏执而永堕地狱,我是医者,纵可不救世人,也决不可不救你啊!”
他也曾因情而堕魔,几度徘徊,险入深渊,索性柳擒芳心怀医者之仁,骨肉至亲,带他远离欲壑,然而失去了最后一丝曙光的苏易,却因此而沉没谷底,任心念成魔。
心魔骤起,苏易亦无法控制自己,只将心下所有怨气都凝于这剑中,径自刺向柳华音眉心。
就在苏易手中长剑即将刺中柳华音的一瞬,沈茹薇却已腾身而起,伸手拎起柳华音衣襟,向后带去。
柳华音只来得及露出一个惊异的表情,眼睁睁看着剑尖擦过眉骨,留下一道极浅的血痕。
有那么一小会儿,连空气都是错愕的。
“你为何不躲?”沈茹薇问道。
“若是如此便能令阿易不再为情所困,我心甘情愿。”柳华音说这话时,仍旧怔怔望着苏易,眼底俱是心疼。
这般痴儿,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站着别动。”沈茹薇见苏易发疯似的又刺出一剑,即刻上前一步拦在二人中间,手中横刀出鞘,向上斜挑而出,但闻金戈交击之声,苏易手中那不值钱的剑已然断作两截横飞出去,而沈茹薇手中的照雪,亦已抵在他眉心。
“别伤他!”柳华音大呼。
“告诉我,你到底在恨谁?”沈茹薇直视苏易布满暗红血丝的双目,一字一句问道,“是我,还是萧璧凌,又或是柳华音?”
苏易眸底闪过一瞬间的茫然,竟已哽咽不能直言。
“上回见你,想要的,是他的人,和我的命,那么这一回呢?”沈茹薇道,“想一出便是一出,连柳华音都得罪你了?你还真是可笑。”
“你让开。”苏易喃喃,“你我本就对立,我是输家,你当然可以继续高高在上。”
“恨我是吗?”沈茹薇轻笑,“那就杀了我,若是没有这种本事,就立刻给我滚!”
苏易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阿易!”柳华音苦苦问道,“到底发生过何事,令你们这般……沈茹薇,你万不可伤他,若他今日有何闪失,我绝不……”
“那也得看他配不配?”沈茹薇漠然,“用尽了肮脏下作的手段,如今还在这佯装可怜,这种男人,我可是头一回见。”
苏易的脸憋得通红,却偏偏什么话也说不出。
“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人,你都做过些什么?嘲讽打压,或是出手伤人,这也能算是喜欢么?”沈茹薇越说越觉此人可笑,“感情不是跪着讨要来的,更不可能倚仗着威逼利诱,便为所欲为,你不把自己当人,也不把他们当人,只知摇尾乞怜,出卖色相,你把自己看成什么?风月场里的小倌吗?”
她的话字字诛心,听得苏易脸色发白,双唇颤抖,却偏偏反驳不了一句,柳华音本有不满,可听完这些话,却也愣了一愣,只觉得她这话虽说的是苏易,却又像极了自己。
多年以来,他姓柳的又何尝不是百般讨好,身段卑微,到头来同样也是什么也得不到。
“没有本事,就别在这自怨自艾。没有谁生来便有好命,至少那些害过你的人,无一人与你血脉相连,他们对你而言,都无关紧要,可随意弃之,纵你厌憎惧怕,终也还是脱离了掌控。如今的你,根本一点都不可怜,只是可恨而已。”沈茹薇自与沈肇峰相认之日起,她便已失去了一切,尘世的爱恨仇怨于她而言,都已不再重要,也正是因此,她才能抛却所有旁的情绪,平心静气面对眼前这些曾经威逼利诱,用尽一切手段试图毁灭她与她所爱之人,“我要说的只有这些,若还有何指教,我都可以奉陪。”
苏易不言,与她对视良久,笑容却愈加惨淡。
“你既坐拥着我永远得不到的人,就不配说这种话。”言罢,他黯然转身,一步一个踉跄,朝村口走去。
那些中度至深的试药人与他擦身而过,继续在雾中迷失着,对此,苏易却已不再有任何或惊或惧的反应。
沈茹薇本以为柳华音会追上去,却见他只是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直到苏易的背影消失在村口。
“不去追吗?”沈茹薇回首望他。
“我想……鬼烛之事既了,我便可以接祖父回家了。”柳华音会心一笑,“想不到,你没能说服他,竟说服了我。”
沈茹薇不觉一愣。
“你已经离开他了对吗?”柳华音已然有所悟,“方才你对阿易说话的时候,我能看得出来……可你好似不同寻常人,话虽字字珠玑,却淡然自若。你那么痛恨他,不也还是没下手吗?那么,我还有什么可执着的?”
沈茹薇不觉莞尔,随即摇了摇头。她不再多言,只是转身拎起仍处于昏迷当中的鬼烛,朝村口方向走去,柳华音亦默默跟在她人身后,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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