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怪气的对话进行了许久,河然始终精力充沛,兴致勃勃,那位速鲁王子则是早早陷入暴睡,鼾声如雷。
事情进展并不顺利,但是河然亲口承认了诸多旧事,譬如当年他与魏丞撺掇东仁王屠尽王城内的异族人,多竖外敌,后又设计了东仁王的惨死局面;扶持傀儡太子言列,掌控朝局;向大王告密巫灵的身份,逼着他伤了她。他还说若非那个妖人,自己岂会轻易败逃。
他口中的妖人,秦岂是知道的,曾帮了他大忙,不仅仅是成为替身,演了一场心腹拆离的戏中戏,更是暗杀了几员为虎作伥的嗜权小人,后来虽知那是因多年受辱所进行的报复,却也不免感激——李回,一个找不到确切底细的人,只隐隐查得他是两国边境生人,而今是同越岐王最为仰仗的谋略家。
“上一回,小人输了,这一回,幸为大王您与这妖人交锋……”同样的句式和语气,河然笑得漫不经心。
“大王可好奇小人为何要唤他作妖人?”看向他的那双眼眸里微有疑色,河然并未卖关子,继续说道:“我知道他是妖人,怪的离谱,多少年了,一个屁本事都没有的凡人,却在找真正的天下之主,不是死去的那两任东仁王,也不是颇有治世之才的大王您,而是同越那位同样年轻气盛的瘸腿岐王。他来时,小人问他为什么,大王您猜他如何说?他说‘这岐王虽像个福薄的短命鬼,却是个天注定成王的料,只肖将他身上不通气的命门捅开,就成了。’”说着,河然的目光落至对侧的峣玉身上,接受到后者气熊熊的眼色,又不动声色收回眸来。
“所以……高师便与这妖人一起认了主?”
这激将法之言本该是峣玉擅长,河然也以为是,结果却是从面无表情的秦岂口中脱出。峣玉当即丧着脸附和说:“难不成高师明面上侍奉纥奚王族,实则是同越的……谁都清楚一马不跨两鞍,高师……莫不会如此吧?”
话音方落,便听见主位上厚重肉体直坐起的响动,大概是被惊着了的缘故,速鲁王子眼中睡意全无,凶巴巴瞪着河然,气势逼人。
河然剐人目光疾从峣玉身上移开,起身面朝速鲁王子,右臂斜置左胸口,垂首用不甚流畅的纥奚话说:“王子请谨记您父王嘱托,一切以大事为重,休听奸人挑拨,尤其是巧舌如簧的东仁人。”
峣玉听河然叽里咕噜一阵,速鲁王子也呜哩哇啦回几句,完全不知所云,不过细量二人神态可猜,这个速鲁王子并不是尽信河然,否则几句不着边际的臆测,眼底疑色怎会这样浓重?而且河然也对速鲁王子心存顾忌,言行恭敬,也许是因贤饩王器重溺爱速鲁之由,抑或此二人皆为河然登上欲望之巅的踩石罢了。
你来我往的纥奚语说完后,峣玉便知不可能再在这无心发觉的裂缝上做文章,正苦思冥想间,耳畔传入一道十足顺畅的异族话,这倒是令她诧异。
速鲁王子也着实吃了一惊,不仅是他比河然熟练的纥奚语言,更是因为那话中内容,简单直白,却令人大为惊慌。
他说:“大事?是说贤饩王娶亲一事?还是说王子与高师二人远赴万里,与同越合谋交易,夺取我子?是为了唤醒大漠里的那颗至邪心脏?还是欲让孤弱的纥奚变成下一个巫族?贤饩王见不得人的身世,传说中九王兄的同日惨死,还有……那个叫桃幺的女人,她又是什么人?王子和高师说的‘大事’究竟是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