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黑云循循散开,凶疾的雨水变得软绵无力,峣玉缓缓从地上爬起,正欲前行,脚步却一顿。
一把样式简单的铜油伞遮在了她头顶。
峣玉淡淡一笑,说:“既已戴了这斗笠,大人何需多带一把伞?”
身后没有回应,峣玉一扭头,却眼色骤一深,他头上的斗笠已不见了,那简单束着的发髻已是凌乱不堪,垂下的一绺正斜斜挡在了他的眼前,他的面上还在落下淅淅沥沥的雨滴,那不长不短的胡须在徐徐淌水。
他怔怔望着她,一双眼眸是被浑水洗涤过的干净。
峣玉将身前的伞柄轻轻一推,便转身走入那声音渐消的细雨当中。
走了很远很远,那绵绵的雨滴终于停住,可身后人的脚步却不曾停滞。
峣玉是愚蠢的,因为她至此刻才想起了一直在身旁的实华,她急急骑在实华背上,郇劜足蹄沉重,一瞬便将那人甩开不见。
划过脸颊的湿润空气令她心中渐渐平静。
从此,她便可以当作生命中从未有人惊鸿现身,从未在她心上留下过痕迹。
峣玉冷静了之后,思忖着秦岂方才所言,既是端容将他找来,便说明端容在离去之前未想回来,他是想好了什么计策要去执行,可他究竟想做什么?
峣玉骤然打了个喷嚏,只觉脑子更凌乱了。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执拗和不识大局,明明是一个商量对策的绝好机会,却因为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而打乱了一切。更为要命的是,她明明此刻已经觉悟过来,却还是不肯返身回去,心中的那根弦还是绷的紧紧,不肯放松一秒。
按理说实华的速度不慢,可是却还是未脱离了此处,想起那不知施在何处的障眼法,峣玉在心里又将端容挖出来骂了八百遍。
她眼色茫然,一回头,那人手中竟仍旧掌着那把铜油伞等她。
峣玉一时眸光惊异,从实华背上滑下,大步凛然走至秦岂面前咬牙说:“不要跟着我。”
秦岂终于将那伞收好,看着她说道:“这里处处都是设下的障眼法,你走不出去的,跟我回去。”
峣玉却是笑了笑,目光挑衅道:“回去?小人已不记得有何栖身处,大人要带小人回哪里去?”
峣玉瞧见秦岂面上的失落,又扯唇一笑,说:“大人还是速速回去吧,免得延误了大事。”
大战在即,他作为一国大王,非但没有坐镇军营,甚至还从东仁跑到了这里,一个护卫也未带,当真是胆大妄为之极。
她眸光平和瞅了他一眼,而后牵着实华阔步离去。
那一眼比她的锋利言辞还要令人不舒服,仿若将她的冰冷嵌入骨头中,他愈深入探究,她愈渐冰冷无情,甚至连再瞧他一眼都是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