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濯风漫步目的地走着,峣玉在身后一步不落地跟着,一直到林中一处盛开着满目白色花朵,似梦境般美妙的地方。
刑濯风缓缓坐了下来,从上到下瞧了她一遍,此刻峣玉还穿着那一身火炎色的红衣,只不过那重重的头冠被摘掉了。
他并未收回眼神,甚至眼神更为悠远深沉,只是盯着她半晌未言。
峣玉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不解道:“怎么……被我说的话感动到了?”
刑濯风冷笑一声,神色倏变得认真,道:“你不是她……”
峣玉心上“咯噔”一下,只觉莫名其妙,又瞧见他在瞧自己身上衣裳,才笑道:“老头,醒醒,我当然不是你心中魂牵梦绕,至今未忘,令你打了大半辈子光棍之人。”
刑濯风似被她的用词逗笑,又无奈摇了摇头道:“明日一早,我会亲自送你们出谷,此处地形奇妙,没有人指引万万出不去。”
“可是你真不愿带着小梦同我一起离开吗?这里人烟寂寥,只有花草树木,鸟儿虫鸣相伴,哪里有半分人间的乐趣,而且你医术法术如此高超,隐于此地不是白白埋没了吗?”
刑濯风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又瞟了她一眼,云淡风轻说:“我活了半辈子才寻得此合心之处,远远未待够,怎舍得离去?!而且那些违背自然之道的法术早该彻底消失,重新现世对世人无疑又是一场无法预知的劫难,无论如何都得摧毁殆尽。”
峣玉最怕众人远去后的落寞,她最能理解那般孤寂,遥想幼时父母尚在,每一日都有滋有味,无比欣喜欢乐,可是当她由殡仪馆而归时,满屋子无人的安静和冰冷,竟生出一丝诡异来,那惊天之变令她铭心,虽然有亲戚的同情关照,可是总归是心中无了归属,一切都是空荡荡,似乎整个世界独她一人。
而如今她们一行在此叽叽喳喳几日,待明日哄然离去,眼前人独揽一只猫滞留原地时,那副景象又怎会让人不暗叹惋惜。
刑濯风瞧见她面上一瞬流出的感伤,眼神微微眯起,又口气漫不经心道:“那个新来的小子已拜我为师,怕是不能一并上路了。”
峣玉面露诧异,疑心道:“那人如此忠心,不惜煞费苦心深入到如此幽谷中,怎会愿意陪你这么一个怪老头在此,不会是被威逼利诱了吧?”
峣玉说完等着身边人生气,可是好一会儿都未有动静,她扭头去看,老头已安稳躺在了花丛中,双眼紧阖,一头的墨发平铺在被压扁的花朵绿茎中,阳光射在他平和的面容上,峣玉第一次从那长长的眼角处瞧见细纹,可不知因何却觉得那般深刻。
他在峣玉欲拍拍屁股而起时,忽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夹杂着正好途径的清风,峣玉并未听清他口中的字眼,于是身子索性伏在地上,凑近道:“你的话被风吃了,我听不见……”
还未等他重说时,只觉鼻间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味儿,令人作呕,似乎她不是趴在一片梦幻迷人的花海中,而是置于死人堆积的血尸中。
峣玉自闻不得这腥臭味儿,疾从地上爬起来,伏在一旁呕了几下,待遏止住恶心感觉,脑子恢复了平静时,她终于想起,这里并无如此一处遍布的花海,并且花中并无一株杂草,这不知名的花儿似规整过了头。
他口唇呢喃,似又说了一遍,峣玉依旧未听清楚。
她目光惊异瞧着似乎失去嗅觉一动不动躺着的老头,只觉他有一日死去时的模样,应当与此刻并无二致。
“老头,我先回去了。”峣玉打一声招呼转身欲离,身后却传来冷冷一声:“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