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在前头身姿轻盈而去,肩上托着尾巴晃悠的小梦,峣玉紧随其后大步跟上。
她回头瞧了一眼,那人还伫立原地,他一手摁着残迹斑斑的胸际,极慢地朝前挪了半步,却传出一声不怎么真切的咳嗽。
他又朝前循循迈了半步,只是在峣玉的眼中依旧还停留在原地,没怎么移动。
峣玉的脑子很乱,乱到她不记得怎么瞬间移动到他身边。
她瞧着自己在他身前站定身子,沉腰躬背,道:“慢死了,我背你回去。”
她瞧不清身后人的表情,但想也是那张不能直视的面容上此刻透出的冷傲和倔强,即便身子骨已是弱不禁风,无力支撑,那人怎会允自己的脏身子沾染他干净的躯体和灵魂?
果然,那人憔悴一声:“你背不动我,过来扶着便是。”
峣玉很想和他掣肘下去,不是自己执意想累死累活背人,她只是对他的每一句话都不欲屈服,都想和他生上那么一两丝气愤。
可是她清楚眼下不是争闹的时机,万一这人半道儿死了,她说出“要将他破命救回”之言,便化为一空,她不能失信,不能假装未说自己的豪言壮语。
她要救这人一命,然后再孤身一人,天南地北,行走地痛快。
她徐徐回到他的身旁,抬起双手伸向他的臂肘,她刻意低下头去,不去瞧那张令她内心紊乱,惶然不安的面容。
所以她未瞧见,那人如纸苍白的面容上终于有了浅浅的色泽,他眼里头似含了玉,干净无瑕,光亮明媚。
所谓枯木逢春,对那人而言并未有多么难,只是暖意短暂,他眼里头又落入了霜,凉凉无情,令见者心上感慨。
可惜,没有见者,有的只是一个与之南辕北辙的“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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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水潭子边逾行上千步,穿过层层挡路的树木,踏过高地岩石,峣玉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搀扶回了臭仙人住处。
而那臭老头在她大叫帮忙之事,竟罔若未闻,甚至还从她视线消失如一阵风。
峣玉不由在心中骂了几句脏话,使出浑身力量支撑着他的身体,那人的身子愈渐无力,又涌了血珠出来。
峣玉心中越来越发冷,一股莫名的恐惧袭击了她,令她如行崖间百米相接的独木桥,每往前走上一步,脚下都在发了疯的摇摆。
她那颗杂乱的心今日一直摇来摇去,一瞬也未定过……
可是她努力恢复平常,令自己看起来从容淡定,慰言自己只不过是累坏了而已。
连夜掘地,挖了一个两米见长的棺材深坑,可不是要累的精神疲弱了吗?她再如何伪装成功,实质还是一个被饿死鬼附身的瘦削女子。
这个世间陌生又凶险,兵戈战乱,人心暗斗,尊严低贱,活的烦心劳累,活的杞人忧天,战战兢兢。
还有突如其来,猛然压心的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