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省议会大楼。
下午四点时分,初秋火辣辣的日头开始偏西,省议会大门正对着的西经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小商贩的叫卖揽客声此起彼伏,一派繁荣热闹的景象。
只是这一带都是一层建筑,使得奉省议会大楼犹如鹤立鸡群,有雄踞之势,虽然在休会期少有人员出入,却仍然令这些平头百姓望而生畏。
理论上这里是代表他们行使权力,应该倍感亲切才是,然而实际上,认真你就输了。
甚至此时这里还有豺狼在虎视眈眈……
“哎哎哎,都特么的给我站住,你们是干啥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衙门口是你们能随便进的?”
把守大门的巡役从门房里跳将出来,一开口就是直抵心灵的三连问。
别看这巡役平时只顾着点头哈腰,见到大小官员养的哈巴狗子都得给敬礼,但是此时面对来的这伙人,却是把鼻孔都抬到南天门去也。
原因在于,来的这伙人一瞅就是臭卖力气的打工人。
只见这伙人有五个,清一色的都是壮汉,穿着埋里埋汰的青坎布短裤褂,有拎着铅皮桶的,有扛着梯子的,还有斜背着一捆傻绳的。
为首的汉子递过去一根烟卷,道:“这位老哥,俺们是庶务长叫来的,西配楼的房顶有瓦片坏了,这一夏天净漏雨了。趁着现在天气好,俺们得抓紧给修起来,不然议长大人怪罪下来,谁都吃罪不起。”
巡役接过烟卷,用鼻子一闻就知道是飞马牌之类的廉价货色,一包不过二十个铜子。不过,他其实在平时连这个都抽不起,只能咕咚旱烟袋。
那么,既然是庶务长叫来修房顶的,肯定不能、也不敢拦着。
“行,那你们稍等一会儿,等巡查的同僚回来,再带你们进去——你们咋这个点才来,天黑之前能干完吗?”
“白天秋老虎晒人,这个时间段正适合干活,俺们来的人手多,赶在傍黑天之前轻轻松松就能完事儿,其实这也没多少活儿,要不是庶务长面子大,这小活俺们都不稀得接……”
这说话间,沿着省议会围墙巡逻的那个已经哼着小曲回来了,于是也得到了一根烟卷,随手夹在耳朵上之后,就带着这伙人往里走。
而大门旁边不远处一个摆摊换钱的小贩,刚刚才放下紧绷的心,把右手从怀里掏出来,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小马扎上目光闪烁。
还有一个摆摊卖凉茶的,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
如果早有人注意就能知道,这两个小贩都是从三天前开始来这里摆摊的——这个时间,恰好也是内田良平入住奉天省议会的时间。
此时,他俩的目光不自觉的对视了一下,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然而,虽然刚才他俩掩饰的还不赖,但可能是护主心切,破绽还是有,而且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的眼睛里……
却说这伙修房顶的,正是刘老鸹带人装扮的,虽然专业不十分对口,却也相当于本色出演,任谁都看不出来有问题。
于是,他们就在巡役的带领下,绕过中心花园,直奔左配楼。
而内田良平却也一直站在玻璃窗户后面,暗中观察着这一切,最后终于放下心来,但是在内心深处却仍然停留着三分警戒——这倒不是刘老鸹的布置有什么漏洞,而是内田良平生性多疑,平时即便是在日本本土生活,也会维持这个状态……
“行了,你们上去干活吧,小心点别碰坏了东西,这一砖一瓦的你们就算是当掉了裤子,也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