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水使下得马来,上前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苏仪道:“此事须得沂王亲临,方能解决。走,立刻且随我一同进宫面见沂王。就说徐干阳奉阴违,沂王前脚刚走,他后脚就闭门谢客,不允教众运送粮食入营。”
“徐干若见到沂王,禀报行刺之事,如何是好?”北水使道。
“什么行刺?刺客是谁,与善道教有何干系?可有凭证?”苏仪道,“当初之所以千挑万选,大浪淘沙,从教外选出这两名高手,不就是未雨绸缪,预防今日之事么?”
“先生所言极是!”北水使言罢,翻身上马,紧随苏仪车驾之后,一同进了沂王宫。
沂王见到二人,不待他们说话,忙将手中简牍递给苏仪,道:“先生总算到了,快看看此信,陛下已到得沂国西境,诏令本王前去相见。”
苏仪连忙接过,匆匆阅毕,道:“陛下竟然已到西境,来得好快!他不是巡行汴渠么?应当走郎陵与济国,经北境入沂国才是!如今突然驾临,发出此诏,这显是效仿当年霸上鸿门宴故事,诱沂王前去束手就擒啊!”
沂王道:“不去,便是抗旨不遵。我等有何托辞?”
苏仪道:“陛下如此兵贵神速,我等更不能有丝毫迟延!请沂王即刻动身,前往方城。”
沂王道:“那应当如何答复陛下为妥?”
苏仪笑道:“此事易办,我已想好回书。”当即命宫中书吏记录,口中吟道:
“古书有云:‘田猎不宿,食饮不享,出入不节,则木不曲直!’臣弟听说时令,盛春之际,正值农事繁忙,不可聚众兴功。而陛下却兴师动众,远道巡行,这显然是失春令的做法!臣弟也知道,陛下车驾今出,事从约省,所过之处吏人都诵唱《甘棠》之德。但即使这样,臣弟仍以为此举不依礼节,起不到给四方示范之效!希望陛下巡行田野,看看庄稼,消遥仿佯,就按节而回。到了秋冬,再振威灵,整法驾,备周卫,设羽旄。《诗经》上说:‘抑抑威仪,惟德之隅。’臣弟不禁内心忧虑,伏自手书,极陈至诚!”
沂王阅罢,抚掌大笑,道:“先生真是雅有智思!本王不去见驾,原来竟是因为陛下不对。”当即亲自手书一遍,让明帝来使带回。
然后,下令宫中侍卫、宫女、仆从收拾细软,起驾前往龙口岭。
苏仪忽道:“北水使将陪同沂王先去方城。我在此地还有一桩事情,需要亲自前去了断,然后赶往龙口岭与大王汇合!”
沂王一惊,道:“先生此刻竟不随我一同前往方城?我已令全国的沂军均到龙口岭前集结。此刻王城已是一座孤城,而阙廷大军说到就到,先生若再耽搁,岂不束手就擒?”
“苏某已经料定,大王若在王城,陛下必然亲自率军前来围攻王城;大王在方城,则陛下定会亲往方城。”苏仪笑道,“此刻,郑异还在鹿鸣轩中,大王莫非忘记了?这些年来,此人坏了我多少大事,现在也该到了断的时候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沂王道:“先生命人将他斩杀便是,何必还要亲自前去,徒自耽误时间。若北境的耿忠大军赶到,先生如再想走脱,可就难了!”
苏仪叹道:“伯牙上路,钟期若知,岂能不亲临相送?况且,只要陛下亲自驾临龙口岭,那耿忠还不星夜兼程赶去护驾,岂敢独自来攻王城?大王敬请放心,一切尽在苏某所料之中!”
沂王恍若大悟,道:“那先生快些前去鹿鸣轩,本王即刻动身,在方城相候。”
“为激励全军士气,一举击溃阙廷大军,我已将计较告知过荆采,大王到得方城稳定下来后,即可通知他依计而行,然后只管静候佳音。”苏仪道。
“那好!先生多保重,务必早日前来方城与本王会合。”沂王说罢,传令启程。
龙口岭前,到处都是从各地赶来集结的沂军与善道教众,以及散放于野的粮草辎重。
沂王放下车帘,眉头一皱,道:“不是早就已经开始起运了么?眼前如何还有这许多粮草辎重,而且竟然纹丝不动?”
北水使道:“昨晚,徐干下令关闭寨门,让今天再继续运!可到了今早,营中又传来消息,说他身体不适,等将养好了再继续运粮。”
沂王闻言大怒,道:“这徐干何时学得如此惫懒奸滑,岂不是要耽误大事?”
“唉呀,沂王来得可太及时了,我等都要火烧眉毛了!”荆采急冲冲走了过来。
“本王都知道了。”沂王一摆手,下得车来,趋步走上石阶,后面冠盖等仪仗队伍连忙紧随其后。
守寨军士早已望见,迅速入内禀报徐干。
“沂王来得好快!定是荆采去他面前告了我一状。”徐干道。
“火上浇油是少不了,但沂王如此神速,却是出乎所料。想必是陛下已经距离此地不远了。”班超道。
“陛下一旦到得此地,岂不是危如累卵,命悬一线?”徐干惊道。
“眼下只有两条路,供徐中尉可走!”班超道。
“哪两条路?”
“一条,召集全营将士,严阵以待,拒绝沂王入内,固守等待陛下援军;另一条,迎接沂王上山,听其发号施令,见机行事,但后果难料。”班超道。
“徐干既是沂王麾下中尉,岂有将沂王拒之门外的道理?传我将令,打开寨门,列队相迎。我要当面力谏,劝他悬崖勒马!”徐干斩钉截铁的说道。
班超等无奈,只得退出去更换汉军服饰,而徐干则亲自下山相迎。
沂王冷冷的看了徐干一眼,道:
“本王听说从弟身体不适,特来探望,为何却未瞧出有什么异常啊!”说罢,趋步上山,到了营中,径直进入大堂,居中而坐后,喝道:
“徐干!本王对你素来不仅器重,而且信任有加,自以为同气连枝,一路提拔,委以重任。殊不料,你却骄气日盛,以怨报德,竟对本王之令阳奉阴违,拒不执行,是何道理?”
徐干道:“请沂王暂时息怒!并非徐干拒不从命,实是因为此间昨夜发生了一件令全营将士义愤填膺之事。”
“什么事?”沂王道。
“昨夜善道教以运粮为借口,进入我的营中,悄悄潜伏下杀手,在夜半之时,竟要前来置我于死地!故此,我才传令紧闭营门,阻止善道教众再次上山入营。”徐干道。
“竟有此事?”沂王怒道,“荆采,你待怎讲?”
“绝无此事!”荆采忙道,“请问徐中尉,说我善道教派遣刺客行刺,你可曾受到伤害,又有何凭据?”
“是啊!徐干,当时经过如何?刺客可曾抓获?”沂王问道。
“昨夜,我正在舍下读书,从房顶之上忽然跃下一人,举剑便刺。被我躲过,那人立刻又返回房顶逃出。我立刻呼叫亲兵追赶,但为时已晚,暗黑之中,竟被那人逃脱!”
“徐中尉此言,漏洞甚多,以至荆某不得不怀疑是为不允善道教众运粮,而编造的借口!”荆采道,“先不说其他,就事论事来看,那刺客既然一击不中,然后便立即逃脱,徐中尉何以就一口断定此人乃是善道教所遣?”
“营中军士,徐某个个熟识,唯独此人面容,却从未见过!此外,徐某驻守此间已久,此前尽皆平安无事,而却在善道教众来我营中当晚,就发生此等之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在座众人谁不心知肚明?”徐干道。
“善道教自到沂国,与国中官吏、军士、百姓互助友爱,肝胆相照,相得益彰,如同鱼水!而眼见徐中尉无凭无据,就做出妄加猜测,实在令人寒心啊!”荆采道,“若照徐中尉所说,我善道教也可以认为此事纯属徐中尉刻意虚构,嫁祸我教,以便不让输送粮食到方城,归根结底,意图还在于阻止连城。”
“你这是血口喷人!”徐干怒道,“虽暂时尚无凭据,但有没有遣派刺客,你心中最是清楚。”
“放肆!”沂王拍案喝道,“徐干!看来这些年,本王确实是把你骄纵坏了,自知无凭无据,却要强词夺理!还不速令打开寨门,放善道教众们进入方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什么,沂王还要让他们向山中送粮?”徐干道。
“何止是送粮,还要与周边前来集结的沂军一起上山,共同协防方城。”荆采道。
“荆教主适才之言,当真?”徐干望着沂王,颤声问道。
“堂堂教主之言,岂是儿戏?”沂王道。
“善道教也就罢了,为何全国的沂军都到此集结?沂王莫非真要兴起刀兵?又要与谁一战?”徐干道。
“你如何变得这般愚钝?上次不是已经谈及,陛下对本王成见已深,如以势欺人,本王也不得不寻求自保。”
徐干道:“这就是说,陛下果真御驾亲征,大军压境?”
“何止如此,竟然还设下鸿门宴,下诏书令本王前去见驾!既然他已把对本王的猜忌视为当初高祖与项羽之间的楚汉相争,那本王又岂有束手待毙之理?”
“大王此言差矣!《诗》云:‘永世克孝,念兹皇祖。’徐干资质疲驽,承蒙从兄赏识庇护,举小人之才,升君子之器,方有今日。知遇之恩,永惧不报。区区一介匹夫,尚且不忘一顿粗茶淡饭的恩施,更况大王身居君弟显位,与陛下有手足之情、同气之亲?大王归国后,陛下慨然拨与会虑、须昌二县,以增益沂国,这都是出于对大王挂怀牵念,损有余而补不足,可是天之道啊!而大王却崇尚旁门左道,畜养士马,据隘自守,欲与阙廷分庭抗礼,这不是以怨报德,恩将仇报么?实是有违天道之举啊!”
沂王早已怒不可遏,不待徐干说完,吼道:
“大胆!你这不就是暗讽本王无德而窃居王位,将被诗人‘三百赤绂’之刺吗?本王自幼在宫中就被人瞧不起,如今将沂国治理得欣欣向荣,政绩斐然,深得子民拥戴。殊不料今日竟还要遭到你的鄙视与侮辱,竟敢当面说我无德,有违天道。来人,把徐干给本王押下去。”
“大王,我还有话没有说完!”徐干叫道。
“本王听够了,赶快把他关起来,自己好好反省!”沂王吼道,气得拍案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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