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无法接受这么悲惨的身世,原本以为两个人在一起,是很简单很幸福的事,可是这事却让我隐隐担忧。我把蔡子衿的头发捋到枕头后面,露出她的耳朵。“那敢情好,我都不用准备彩礼钱了!”
“死鬼,我嫁给你也不是图彩礼钱,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她盯着我,然后向我挪动,我便趁势将她搂住。
我继续用打趣的口吻说:“婚礼要不免了吧?”
“死鬼!你咋不上天呢?不给彩礼还拒绝婚礼的陈当是屑!”我忽然感觉肋下一紧,忍不住“嘶嘶”吐气。待蔡子衿扭曲的面孔缓下来,方恢复如初。
“那天上的仙女也许不要钱呢,美得不可方物又不食人间烟火,没啥开销,你有本事去抓一个!”
“那小仙女要是会投资理财,还有工商管理学位,我肯定要啊!你说是吧!”
我笑着用食指关节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她眨了眨眼睛。
园子里传来一声鸡叫,天色好像拉开了。
一声鸡叫引发了一群鸡的DNA鸣动,我赶紧拉起被子蒙过两人的头,“睡觉睡觉,抓紧睡觉!”
鉴于蔡子衿是第一次来家里,在外人眼里咱俩的身份还是比较“暧昧”的,混着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我娘也拿不准,她跟我说:“儿子啊,这女娃儿我看了,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长相也出众,就是不知道她是否瞧得上你,瞧得上咱们这房子,能跟你一辈子过下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咂咂嘴,看了一眼站在电线杆下腰墙边的蔡子衿,“娘,你要这么说可就是不对的啊!你以前老说你儿子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亲身的——但是现在我可是如您所愿带女朋友回来看您了,这是第一步,也是我的一个承诺,后面能走到哪一步,也得靠二老的支持,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述明白的!”
“也对,”老娘笑了笑,略显欣慰,“现在年轻人都是到大城市去租房子坐,买房子坐,谁还会跍在这个乡旮旯,车不方便爬上爬下的!”
我无言以对,轻轻吐着气息“呸呸呸”三口。
不到最后定下日子,倒不用一家家登门拜访,蔡子衿跟我只去了坎下四娘一家,但由于是春节,一家好像变成了五家。爷爷奶奶碑板上刻的那些后代名字,都一一穿堂过室,在眼前鱼贯而行。有了活泼好动的孩子们,有了秒懂健谈的妯娌们,蔡子衿倒也渐渐表现主动起来,我感觉是,她已经融入了这个大家庭。
我娘提议让我们去看看家婆,她的原话语重心长。“这一家子就只剩一个老人了,你屋家婆一个人也怪可怜的,现在和你屋舅舅也搬到你屋舅娘屋去了呀!以前多疼你们,给你们买麻辣哟、冰激凌咯、大西瓜嘞,现在想你们,你们没事也不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啊!说声‘家婆,我想你啊’!”
陈一念和我对视了一眼,都苦着脸。去年我们看家婆的时候,发现她站在三楼的露天小菜园,扶着栏杆出神,两人叫了她三声,才把视线收到小区门口来。
“但是,”我问,“家婆现在不是没在安置房了嘛?”
“是不在了呀,搬到舅娘家去了嘛!”
眼看舅舅打光棍到四十几岁,愁得连我这个外甥都有一份,今年也算是想开了,给我找了个舅娘。年中视频通话的时候,看到舅娘的样子,我却是差点话都不会说了,一问娘才晓得,原来舅娘五十多岁了,带着两个儿子,大的都成年了,这桩续弦的婚事里,很不幸,我舅是那根弦。然后舅舅拖家带口(也就他和家婆两人)过去了,给那边粉刷房子,也跟我们提过一嘴借钱的事儿,后面不了了之了。
“那咱一起去嘛,娘,舅娘一家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再者说,您不得去看看自己老娘啊?”
“我也去蛮,你屋老爸去过,他带——你屋家婆已经回自己老家了,听说和那边闹了别扭呀,你家婆发脾气说自己放枕头下面的两千块钱不在了,在那儿妈滴娘滴噘人,噘的是打短命的细孩儿!离家出走了,然后呢,你屋舅娘气得也撵了上去,说是在她口袋里找到两千块钱,没有不见,你说人家那两个小孩又没做错事,能依嘛……”
娘还要说,我听得糊涂,问一句:“停一下,你说家婆是回的哪个老家?安置房还是梨树营?”
“社区啊当然是,回梨树营那里人都没得,电气化的东西哎她又用不来!”
那我松了一口气,转而向蔡子衿“嗯”了一声,她拿开摸太阳穴的手指,用震惊的小眼神看了我一眼,我意识到是我唐突,转向娘便说:“咱还是再打个视频电话看看吧!”
说干就干,之前一次把舅舅拉进了我们的家庭群里,这次也是“全员开会”。响铃片刻之后,怼进镜头的是舅那张斜睨天下的脸,一开始也没认出是脸,因为他那边乌漆嘛黑,我们叫他走到一个明亮处,他说:“灯开起的啊,这不清清楚楚的?”
一老念把脸凑近了,歪着嘴揺起头来,憋着声音喊:“舅舅!你在哪啊?”
“在你屋舅娘这边卅!”
“家婆在不在哦?在的话叫她接个电话嘛!”
然后舅就把手机递给家婆,我们看到戴着眼镜的家婆脸上挂着那张经年的面谱,非哭也非笑,眼神说不定是望着手机或是对话人,褶皱里藏着看不透的沧桑。
我们聊了很多,但好像又觉得话不投机,我们看着彼此的面,欲说还休空张口。
“挂了吧,没得说的。”家婆讲。
好像她也觉得这有点多余。蔡子衿的脑袋和我同框,我正准备给家婆介绍一下。
“我们没啥多的话好说的,挂了吧。”家婆又讲。
我们绷不住了,本来还没觉得多尴尬,这下有点破防。
“好嘛,那就这样嘛!”好像有两条黑线划过我们的痛苦面具。
“家婆,拜拜!”
挂了电话,我们都如释重负,看了看老娘,她好像若有所思也若有所失。我们没见到舅娘,便计划着遥远的拜访。我与蔡子衿对望一眼,相互也轻喘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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