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剡几乎能称得上是轻车熟路地穿过重重关卡站到云奕面前。
他故作轻松地顶着几片竹叶,在云十一等人的包围下对她摆摆手,亲热喊道,“小姐,我来看咱们姑爷啦!”
而云奕也只是刚回,只想假装不认识这人快些走开。
云十一蹙着的眉头展开,不动声色收了袖中暗器,与其他人使个眼色,几人跟云奕点头行了个简单的礼,退后离开。
晏剡嘿了一声,三两步跨到她面前,把提了一路的酥饼递她,“我之前不是来过么,怎么这些人还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跟没见过似的。”
“他们确实没见过你,”云奕面无表情展开纸包,酥饼全碎成了小块,一抖碎末随风飘扬,吸引来几只小雀。
“额,”晏剡讪讪一笑,“可能是翻墙的时候不小心压碎了……”
云奕盯着他冷笑,拿了一块还算完好的放嘴里,“确实是来看姑爷的,若再晚一会,你就得揣着你这包碎饼被押到人家面前了。”
晏剡从她脸上明晃晃看出“丢人”两个大字,打个哈哈探头过去拣了一小块扔嘴里,和她并肩继续往前走。
云奕把手心里的糕饼碎屑全擦在他袖子上,漫不经心发问,“怎么弄的?你呢?”
晏剡一个激灵,若无其事离她远了那么一点点,“不用太担心——”
云奕眼刀斜过去,他立马改了口,“担心也是应该的,是吧,这次真的是场意外。”
“原本就没觉得这会是个寻常商队,但没料到居然这么胆大包天,敢欺占一整个村子,就在离城门不过二十余里的地方。”
说着,他渐渐皱起眉头,吊儿郎当的神情收敛起来,“且不说耗费了多久才布得这么个据点,那个村子向来是自给自足,这么多日竟没透露出一点风声,若无人发觉纵其猖獗,再来个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
云奕眼皮一跳,两人沉默着走到湖边,晏剡侧脸看她捻碎了酥饼喂鱼。
“二十余里,一个匪窝,”他试探问,“要与姑爷知会一声吗?”
“不用,”云奕下意识开口,沉吟道,“商为商,匪是匪,商匪勾结,乱的不只是这离京城二十里的地方,”她声线骤冷,“你们是怎么敢断定,晏子初背后那道刀疤是意外的?”
晏剡僵住,目光在旁边停了一会儿,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
“家主要是知道我和你说这个,肯定又要罚我回去扫山。”
云奕听出他语气里的妥协,嗤笑,“他若知道你来,还会管你说什么没说什么?”
晏剡咂舌,“行吧,你是祖宗,谁都大不过你。”
“那几个还没死绝的老爷子,不知道傍上了哪艘大船,连带着其他几家的外家,虎视眈眈要咬下来一块肉来,或许还有点痴心妄想——像借个机会从外室翻身变主家。”
云奕倒是意外,“谁借给他们的胆子?”
“哎,人心不足蛇吞象么,”晏剡耸肩,表情嘲讽,“贪欲太过浓烈,总是会让人会相信一些虚妄的东西而失去理智。”
“不会也挺让人好奇,到底是谁借给他们那么大的胆子,敢和晏家叫起板来了。”
冥冥之中仿佛是同一只无形之手搅弄池水,又像是不止一只手。
云奕若有所思,心道那这就更不能让顾长云知道了,牵扯上江湖风云,只会让乱子再出乱子,他沾手不得这些。
她想起一事,“所以说你们,从那商队手里搜出了什么?”
晏剡骤然静下来,静默片刻,低声道,“如你所料就是那物,这次它有了个名字。”
“辰砂。”
……
晏剡走后,云奕独身一人在花园里转悠。
她毫不惊讶假山后阴影处站着一人,而那人同样气定神闲,云淡风轻。
“云姑娘,”白清实浅浅一笑,并没有一丝偷听被人发现的心虚和尬然,对她略一颔首,“你也来喂鱼啊。”
云奕注意到他手里的确拿着装鱼食的小瓷罐,笑了笑,问,“白管家什么时候来的?”
白清实与她对视,坦然道,“大概是在云姑娘说‘不用’的时候。”
怪不得晏剡那个反应。
云奕挑眉,随意拍了下面前围栏,“来这儿,刚看见下面好大一条黄金鲤游过。”
白清实含笑应声,衣摆扫过山石下一簇兰花。
站定在云奕身侧,他往下看了看,轻轻拧开盖子,捏了一小撮鱼食洒入水中。
温声开口,“你们两人是真的很像。”
云奕侧眸看他,似乎是知道他打算说什么,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无奈的笑意。
白清实眼尾弯了弯,并没有像她所想的那般,而是自然而然地转了个话头,“侯爷在书房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晌午也没用什么东西,我猜他是在等姑娘回来一起用饭。”
云奕对此并不惊讶,没等来他的下文,心想他大概也不会跟自己说什么了,便也就打算趁机告退,但抬眸去看他时,隐约窥见其眉间淡淡迟疑,像是挣扎许久,也像是在衡量接下来所言是否是一个好的选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云奕一怔,随即静下心来,低头看水中,果然那条肥嘟嘟的黄金鲤摇晃着尾巴被吸引过来了,浅色的如薄纱般的尾翼缓缓荡开,轻盈得与它本身不大相符。
白清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领神会地漾开个笑,神情松快了些。
云奕受到他带笑目光示意,从他掌心中捏了几枚鱼食,却没有去喂那只肥嘟嘟,而是往旁边走上两步,伸长胳膊探身去喂角落里不紧不慢顶一片柳叶玩耍的小红鲤。
这处是阴凉地,微风抚到面上时,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凉。